Latin

說唐 - 3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707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408
23.8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7.4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5.1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禮。老夫有一言相告,不知賢姪可容納否?」雲召道:「老伯有何見教,小姪自當恭聽
擒虎道:「賢姪,你世食隋祿,官居極品,乃不思報效,叛逆稱王,自立旗號,稱為忠
孝王。你知忠孝二字之義否?自古道:『君要臣死,不死非忠;父要子亡,不亡非孝。
』又稱與父報仇,你的仇在那裡?今老夫奉命征討,你又抗拒天兵,殺害朝廷大將、罪
孽重大。何況你南陽一郡之地,如何敵得天下之兵?不如歸降,待老夫回奏朝廷,赦你
之罪,封你為王,你意下如何?」雲召道:「我父親赤心為國,並無過犯,老伯所知。
不料楊廣弒父篡位,納娘為後,古今罕有。我父親忠心不昧,直言極諫,那楊廣反把我
父親殺了!又把我一門三百餘口,盡行斬首,又煩老伯前來拿我。小姪本該引頸受刑,
奈君父之仇,不共戴天。老伯請速回兵,待小姪不日殺進長安,除昏君,殺奸逆,復立
東宮,以定天下。復立東宮謂之忠,除昏君,報父仇謂之孝,豈不是忠孝兩全?老伯請
自詳察。」

擒虎大怒道:「反賊,我好意勸你去邪歸正,你卻有許多支吾。」遂舉起大刀,照
頭砍去,雲召將槍架住道:「老伯,念小姪有大仇在身,還求老伯憐恤!」擒虎不聽,
又一刀砍下,雲召又把槍架住道:「老伯,我因你與我父親有八拜之交,故此讓你兩刀
你可就此回去,不然小姪要得罪了。」擒虎又是一刀砍下,雲召逼開大刀,把槍一刺,
兩下大戰十餘合,擒虎看看抵敵不住,回馬就走,雲召拍馬趕來。擒虎不走自己營門,
竟往側首山下而走。雲召看看趕上,擒虎看四面無人,住馬大叫道:「賢姪休趕,老夫
有言相告。」雲召住馬道:「你且講來。」擒虎道:「賢姪少年英雄,無人可敵,是未
逢敵手耳!後隊救應使宇文成都,好不厲害,賢姪雖勇,恐非所敵。今老夫勸賢姪棄此
南陽。投往河北,暫且守候。想目下真主已出,隋朝氣數亦不久矣!然後自當報仇,賢
姪意下如何?」雲召道:「老伯此言雖是,但我大仇在身,刻不容緩。宇文成都到了,
有何懼哉!老伯請速回去。」擒虎轉馬就走,叫道:「賢姪,你仍舊追趕,以別嫌疑。
雲召依言追出山口,那隋朝眾將,看見大叫道:「反臣不可傷我元帥!」一齊進前擋住
保護擒虎回營。雲召也不追趕,收兵而去。

擒虎入營,吩咐眾將,退回麒麟關扎住,一面修表進朝求救,一畫差官催救應使字
文成都,速來討戰。又發令箭兩枝,一枝去調臨潼關總兵尚師徒,一枝去調紅泥關總兵
新文禮,前來助戰。差官得令,各自分頭前去。

且說伍雲召戰勝入城,到了私衙,夫人接住,就問交戰如何。雲召把殺敗擒虎之事
細說一邊,夫人大喜,即吩咐擺酒賀慶,此話不表。

再說宇文成都趲糧已齊,來到麒麟關,聞元帥尚在關上,遂入關進營參見。擒虎道:
「將軍少禮。」成都道:「元帥起兵已及三月,因何還在這裡?」擒虎就把兩次交戰
折會許多將士,細說一遍。成都大怒道:「那反賊如此猖獗,待小將明日出城,擒那反
賊,與諸將報仇。」言訖,辭別出營,令軍士將糧草上了倉廒。吩咐隨征將士,明日同
進南陽,擒拿反賊,眾將得令。

那宇文成都身高一丈,腰大十圍,虎目龍眉,使一柄流金鐺,重二百斤,乃隋朝第
二條好漢。一日,跟隨文帝到甘露寺行香,文帝見殿內寺前有一鼎,是秦始皇鑄的,高
有一丈,大有二抱,上寫著重五千零四十八斤,遂謂成都道:「朕聞卿力能舉鼎,可將
此鼎舉與朕看。」成都領旨,走下殿來,將袍脫下,兩手把鼎腳拿住。將身一低,托將
起來,離地有三尺高,就走了幾步,復歸原所放下。兩旁文武看見,無不喝采。成都走
入殿上,神氣不變,喘息全無。文帝大喜,即封為無敵大將軍。這是說成都力大,也不
必表。

再說成都次日,領兵下南陽,離城十五里安營。那探子飛報入城,把這事說與伍老
爺知道。雲召聞報,暗想宇文成都猛勇難當,必須預備保守城池,就令伍保帶領三百名
家將,到南山斲伐樹木,備作城上擂木,伍保得令前去。雲召又令焦芳帶領三千人馬,
往吊橋守住,倘後隋兵追來,即將弓箭芥射,不得有違。焦芳得令,自領人馬,前去準
備。

雲召遂帶人馬出城,來到陣前,只見宇文成都大叫道:「反賊,速來受縛,免我動
手!」雲召大罵道:「奸賊,你通謀篡逆,死有餘辜,尚敢陣前大言!」就把槍劈面刺
去。成都大怒,把流金鐺一擋,叮噹一響,雲召的馬倒退二步,成都又是一鐺,雲召拿
槍架住,兩個戰了十餘合,雲召料難敵他,回馬便走。成都縱馬追趕,看看相近,雲召
回馬挺槍,又戰了二十餘臺。雲召氣力不加,虛刺一槍,回馬又走,成都縱馬又趕。

恰好伍保在南山斲樹,見前面有二將大戰,一將敗下來。伍保一看,大驚道:「這
是我家老爺敗回,如今我手無寸鐵,如何是好!」只見山邊一技大棗樹,用力一拔,拔
起來,去了枝時,拿在手中,趕下山來,大喝一聲道:「勿傷我主!」忙把棗材照成都
馬前劈頭一打,成都把流金鐺一擋,那馬也退三四步。看官,那成都算是一條好漢,為
何也倒退了三四步?只因這枝棗樹大又大,長又長,伍保氣力又大,成都的兵器短,所
以倒退了。雲召一看見是伍保,那伍保將樹又打去,成都把流金鐺往上一迎,將樹截做
兩段。雲召在前面山崗,忙拔箭張弓,照成都射去。成都不防暗箭,叫聲:「啊呀,不
好了!」一箭正中在手,回馬走了。伍保趕去,雲召叫聲:「不要趕!」伍保回步,同
三百家將上山,抬了樹木,回進南陽吊橋邊,焦芳接著,叫聲:「主將得勝了!」雲召
道:「若無伍保,幾乎性命不留。」言訖,同眾將回至轅門,吩咐眾將緊閉四門,安擺
擂木炮石,緊守城池。眾將得令,前去準備不題。

再說韓擒虎坐在營中,探子來報說:「宇文老爺大敗回來,請元帥發兵相救。」擒
虎正要發兵,只見兵士報臨潼關總兵尚師徒,和紅泥關總兵新文禮,各帶雄兵,在外候
令。擒虎吩咐進來。二將進營參見。擒虎道:「二位將軍,可帶領本部人馬,前去助宇
文將軍,同擒反賊。」二將應聲:「得令。」各帶人馬來到宇文成都營中。軍土報進,
成都出營迎接,二將下馬同進營中,三人相見行禮畢,各敘寒溫,成都命軍士擺酒接風
次日,軍士報元帥到了。三人出接元帥進營,下馬坐定,三人上前見禮。擒虎道:「將
軍少禮,我想反賊昨日出戰,見我兵將強勇,緊閉城門,不出相敵,如何是好?」成都
道:「元帥放心,待小將打破城池,捉拿反賊便了!」擒虎大喜,便同三位將軍,離營
來至城下,把城池周圍,細細看了一遍。就令尚師徒領本部人馬,圍住南城,新文禮領
本部人馬,圍住北城;宇文成都領眾將人馬,圍住西城,各各不得縱放反賊。三將應聲
得令,各上馬分頭前去。韓擒虎自領三軍,圍住東城。

那伍雲召坐在衙中,忽見軍士報道:「韓擒虎調臨潼關總兵尚師徙,紅泥關總兵新
文禮,與宇文成都,將東西南北四城圍住,好不厲害。」雲召聞報,只得親督將士巡守
四城,安擺大炮擂木弓箭。成都督兵攻城,城上炮石矢箭,如雨而下,折損了許多人馬
只得吩咐暫退三里,候元帥軍令定奪。未知攻城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焦芳借兵沱羅寨 天錫救兄南陽城
再說南陽軍一見隋兵退去,忙入帥府報知。雲召聞報,便上城一看,果然退去有三
里遠近。只是放心不下,早晚上城,巡視數回,見隋營人馬,如螻蟻之密,一到夜來,
燈火照耀,有如白日,只得吩咐眾將,盡心把守。雲召下城謂眾將道:「隋兵如此之多
眾將如此之勇,如何是好?」統制官焦芳上前道:「主帥勿憂,明日待小將同主帥殺入
隋營,斬其主帥,隋營兵將自然退去,主帥意下如何?」雲召道:「將軍有所不知,隋
營將帥,皆不足慮,惟有宇文成都勇猛無敵,倘殺出去,枉送性命。我有一個族弟,名
喚伍天錫,身高一丈,腰大十圍,紅臉黃鬚,使一柄混金鐺,重有二百多斤,有萬夫不
當之勇。他在河北沱羅寨落草,手下嘍囉數萬,若有人前去請他,領兵到此相助,方能
敵得宇文成都之勇。」焦芳道:「既主帥令弟將軍有如此之勇,待宋將往河北淪羅寨,
請他領兵前來相助便了。」焦芳即時提槍上馬出營,前往河北去了。行了一里,只見埋
伏軍士向前大叫道:「唗,反賊,你往那裡走!」焦芳不應,軍士一齊圍將攏來,焦芳
大喝道:「來,來,來,你閃來一個,我殺一個!」軍士各執兵器前來。焦芳大怒,左
手提槍,右手執刀,槍到處人人皆死,刀著處個個皆亡。焦芳殺出重圍,往前飛走,那
敗兵將這事報進營中,新文禮聞報,提刀上馬,趕出營來,那焦芳已去遠了,只得回營
,喚過隊長喝道:「你怎麼不來早報於我?拿去砍了,以警將來。」此言不表。

再說焦芳殺出重圍,渴飲饑餐,在路不分早夜,來到河北。卻不知淪羅寨在那裡,
一路地廣人稀,無從訪問。看看天色已晚,不免趲向前去。走不上三里多路,只見金烏
西落,玉兔東升,前面一座高山,好不峻險。樹木森茂,山林嵯峨,猿啼虎嘯,澗水潺
潺。焦芳不管好歹,只顧策馬前行。忽聽得地鈴一響,早被絆馬索一絆,將焦苦連人帶
馬,跌符下來。兩邊走出嘍囉見個,把焦芳拿住綁了。

嘍囉牽了馬,抬了槍,將焦芳押過三四個山頭,見小崗下,一個大大的圍場,方圓
數裡。過了圍場,又見兩山相對,中間一座關柵,兩旁刀劍密密,槍戟重重。嘍囉來到
關前,叫道:「打關!」那關上嘍囉認是自家的人,遂開了側首小關,嘍囉帶了焦芳,
望內而走,過了三重柵門,來到聚義廳上。裡面擺著虎皮交椅一張。案桌上點了兩枝畫
燭,嘍囉把焦芳綁在將軍柱上。只見裡面報出來道:「大王出來了!」嘍囉立在兩旁,
大王出來,坐在交椅上問道:「你們今日出去劫客商,有多少財物?」嘍囉上前稟道:
「大王,今日小人下山,沒有客商經過,只拿得一個牛子,與大王醒酒。」大王道:「
與我取來。」

嘍囉取一盆水,放在焦芳面前,手拿著刀,把焦芳胸前解開,取水向心中一噴。原
來那心是熱血裹住的,必須用冷水噴開熱血,好取心肝來吃。焦芳見明亮一把刀,魂飛
天外,大叫道:「我焦芳橫死於此,亦無足惜,可恨誤了南陽伍老爺大事!」大王聽得
問道:「那一個說南陽伍老爺?」嘍囉道:「這牛子口中說的。」大王大驚,忙叫道:
「與我把這牛子喚過來。」嘍囉把焦芳解了綁,帶將上來,那焦芳已嚇得半死。大王問
道:「你這牛子,怎麼說起南陽伍老爺?」焦芳道:「他是小將的主帥,官受南陽侯,
名喚伍雲召。被隋將宇文成都圍住南陽,攻打城池,危在旦夕。差小將到河北沱羅寨那
邊,求取救兵。不料遇著大王。乞大王放回小將,救伍老爺城池。」

大王便立起身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焦芳道:「小將是伍老爺帳下統制官,
叫做焦芳。」大王道:「請起,看坐。」左右忙把交椅過來,焦芳坐定,抬頭一看,只
見那大王身長一丈,紅臉黃鬚,因吃人心多了,連眼睛也是紅的。大王道:「焦將軍,
你說伍大王叫什麼名字?」焦芳道:「是主帥的兄弟,名喚伍天錫。」大王道:「俺就
是伍天錫,這裡就是沱羅寨了,將軍受驚了。」便吩咐左右擺酒壓驚,又問道:「我雲
召哥哥,不知為的何事,被宇文成都圍住南陽?」焦芳就把楊廣弒父,老太師受害,前
後事細說了一遍。天錫聞言大怒道:「這昏君害我一家,我必把這昏君碎屍萬段,才得
出氣。既是奸臣之子宇文成都這狗頭厲害,待俺去擒來,作醒酒湯。」當下兩人談論飲
酒,直飲到天明,伍天錫遂留焦芳守寨,點了數千嘍囉,救取南陽。眾頭目相送肉程,
伍天錫對眾頭目道:「俺此去救了南陽,不日就要回來。你們與我把守山寨,各路須要
小心,不得有違。」頭目應聲:「得令。」那伍天錫離了沱羅寨,曉行夜住,一日來到
太行山,安營造飯,按下不表。

單說那金頂山中雄闊海,坐在聚義廳,暗想:「伍雲召哥哥說回轉南陽、申奏朝廷
不日就有招安到了。為何一去數月,並無音信?如今山寨人眾糧少,只得再劫客商,以
備山寨之用。」即令頭目到各路打聽來往客商,有財帛的盡行取來。頭目得令,帶領嘍
囉分頭下山,各路打聽,不表。

再說當時有一班客商,都是販珠寶金銀的,共有二十餘人,在路商議道:「此地盜
賊甚多,倘被他瞧見,性命難保。不如把這貨物藏在身邊,各人身上換了破碎衣服,有
人看見,只道我們是求乞的,便不來想了。」眾客人都道:「有理。」各人換了衣服,
藏了珠寶,在路緩緩而行。及行近太行山,被眾嘍囉望見,皆認為乞丐,不以為意。內
中一個頭目打聽有大商下來,因說道:「這班人必定是販珠寶的大商,故意扮作乞丐,
以瞞我們,我們不可錯過。」眾嘍囉聽說,就鳴鑼一聲,跳出數百人,手執短刀,大叫
道:「來的留下買路錢來,放你過去。」眾客道:「小人們是關中難民,要往南陽去求
乞的,望大王方便。」只見跳出一個頭目,厲聲大叫道:「我們知道,你這班人是販珠
寶的大商扮下來的。快快留下金寶,饒你性命。不然,照我斧頭吧!」言訖,舉起斧頭
劈來,眾客大喊,往前亂跑,嘍囉在後追趕。

眾客看見前面一所大營,即搶進營中跪下道:「小人是求乞的難民,後面有大王追
來捉拿,乞老爺救命,公侯萬代。」那伍天錫正要拔營前去,見外面走進許多乞丐,哀
求救命,天錫認以為真,便叫往後營出去。眾客叩謝,一齊往後營逃走,不表。

那追來的嘍囉,見眾客進入營中,就上前問道:「你們是那裡人馬,在此紮營?」
嘍囉答道:「你這班瞎眼狗頭,豈不認得沱羅寨伍大王的營寨麼?」嘍囉道:「你不要
開口就罵,兄弟們也是有名目的,乃是太行山雄大王的頭目,方才追下一班客商,入你
營中,求伍大王發放還,我好回山繳令。」沱羅寨的嘍囉笑道:「原來是我同道中的朋
友。既如此,待我進去稟大王,還你便了。」言訖,進營稟道:「啟大王,今有太行山
雄大王頭目,追趕一班客商,乞大王發放他去。」伍天錫道:「沒有什麼客商呀!想是
指的這班破衣乞丐,但我已放他們往後營去了。你可去回覆他,說沒有客商進營。」嘍
囉答應,就把這話出來回覆。那頭目道:「好奇怪,我方才明明見這班客商,望你營中
進去,說什麼沒有?想是你家大王,要獨吞此寶貨了!」嘍囉大怒道:「你這不知方向
的狗頭,有什麼客商!什麼寶貨!你等不要在此妄想了。」

那頭目敢怒而不敢言,只得跑回太行山,將這事報與雄闊海知道。闊海大怒,遂帶
嘍囉親身趕來。未知此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太行山伍天錫鏖兵 關王廟伍雲召寄子
卻說伍天錫見雄闊海的頭目去了,遂拔營前行,行未一里,忽見後面有人趕來,飛
馬大喊道:「伍大王人馬慢行,雄大王趕來,要討客商寶物,望乞發還。」嘍囉聽了,
遂將這話報與伍天錫知道。天錫聞言,令嘍囉擺開兵馬,以待闊海。闊海望見,便叫嘍
囉扎住人馬,列兵相侍,遂縱馬出陣。伍天錫問道:「雄大王久不相會了,今日臺駕前
來,有何話說?」雄闊海道:「俺因頭目打聽山南有一班大客商下來,是咱家的衣食,
故令嘍囉上前攔阻,要劫他寶物。不想這班客商,逃進大王營中,不見出來。頭目取討
不還,故此咱自來,要大王送還這班客商。」伍天錫道:「俺從沒有見什麼客商進營,
若果然有這班客商,自然送還人王。大王若不信,請大王進來一搜,就明白了。」雄闊
海道:「豈敢!咱與大王是同道中人,這一班客商的寶貝貨物,大王拿出來對分罷了。
伍天錫道:「那裡有什麼寶貨,俺也不管。俺有正事在身,不與你講,各自走吧!」闊
海大怒道:「我們衣食被你奪去,若不拿出來對分,你也去不得!」天錫大怒道:「放
屁!你敢攔阻我們的去路麼?」闊海道:「不分,我與你戰三百合。」說罷,雙斧掄起
劈面砍來,天錫將混金鐺擋住,?瑯一聲,只見兩人戰了五十餘合,並無高下。天色已
晚各自收兵,安營造飯。次日,又戰了二百餘合,不分勝負。兩下鳴金,各回營寨。自
此兩人直殺了半月,不肯住手,此話不表。

再說南陽伍雲召,一日同眾將上城觀看,見城外隋兵十分凶勇,雲梯火炮弓箭,紛
紛打上城來,喊聲不絕,炮響連天,把城池圍得鐵桶相似。雲召看了,無計可施,想此
城池,料難保守,只得返下城來,回至私衙。夫人問道:「相公,大事如何?」雲召道:
「噯!夫人,不好了!隋兵四門圍住,下官前日差焦芳往沱羅寨,請兄弟伍天錫來助,
不料一去二月,並無音信。如今城中少糧,又無救兵,如何是好?」夫人道:「為今之
計,相公主意若何?」雲召低頭一想,長歎道:「夫人!我有三件事放心不下。」夫人
道:「是那三件事不能放心?」雲召道:「第一件,父仇未報;第二件,夫人年輕,行
路小便;第三件,孩兒年幼,無人撫養。為這三件,實難放心。」夫人道:「要報父母
之仇,那裡顧得許多?」

正談論間,忽聽炮響連天,喊聲震地,軍士報進道:「老爺,不好了!那宇文成都
已打破西城了!」雲召面皮失色,吩咐軍士再去打聽,就叫:「夫人啊!事急矣!快些
按上界璧水上馬。待下官保你殺出重圍,逃往別處,再圖報仇。夫人意下如何?」夫人
道:「言之有理。你抱了孩兒,待妾往裡面收拾,同相公去便了。」就將孩兒遞與雲召
,往內去收拾,誰知一去竟不出來。雲召走進一看,並不見夫人影子,連叫數聲,又不
答立。忽聽得井中咚咚響,雲召向井一看,說聲:「不好了!一定夫人投井死了!」只
見井中水面上有一雙小腳二蹬,一連幾個小泡,不見了。雲召扳井大哭道:「夫人呀!
你因家亡,投井身死,深為可憐。」哭叫了幾聲,將井邊一堵花牆推倒,掩了那井,忙
走出來,把戰袍解開,將孩兒放在懷中,便把袍帶收緊了,又到井邊跪下道:「夫人,
你陰魂保佑孩兒,下官去了!」拜了幾拜,就走出堂來。

只見眾將大叫:「主帥,怎麼處?」雲召吩咐伍保,汝往西城擋住宇文成都。伍保
得令,手拿二百四十斤一對鐵鎚,竟走西城,只見數萬人馬,擁入城來,伍保把鐵鎚亂
打,那伍保只有膂力,不會武藝,見人也是一鎚,見馬也是一鎚。一路把鎚打去,只見
人亡馬倒,無人可敵。忙報宇文成都,飛馬進前,正遇伍保。伍保拿了大鐵鎚劈面打來
宇文成都把流金鐺一迎,這鐵鎚倒打轉來,把伍保的頭打碎了,身子望後跌倒,成都令
軍士將伍保斬首號令。

那伍雲召殺出南門,被臨潼關總兵尚師徒攔住,雲召無心戀戰,提槍撞陣而走。尚
師徒拍馬道趕道:「反臣那裡走?」照背後一槍刺來,雲召回馬,也是一槍刺去。大戰
八九合,尚師徒那裡戰得過,竟敗下來。雲召不追,竟回馬往前而走,那尚師徒又趕上
來。這伍雲召的馬,是追風千里馬,尚師徒如何就追得上?原來尚師徒的馬,是龍駒馬
名曰呼雷豹,其走如飛,更快於千里馬。若有人交戰不過,那馬頭上有一宗黃毛,用手
將毛一提,那馬大叫一聲,別馬聽了,就驚得尿屁直流,坐上將軍就顛下來,性命不保
就是尚師徒那枝槍,名曰提爐槍,也好不厲害,若撞著身上,見血就不活了。雲召見尚
師徒追來,走避不脫,只得復又回馬再戰十餘合。尚師徒到底戰不過,只得將馬頭上把
這宗毛一拔,那呼雷豹嘶叫一聲,口中吐出一陣黑煙。只見雲召坐的追風馬,也是一叫
倒退了十餘步,便屁股一蹲,尿屁直流,幾乎把雲召跌下馬來。雲召心慌,將手中槍往
地上一拄,連打幾個旺壯,那馬就立定了。尚師徒見他不曾跌下,又把馬頭上的毛一拔
那馬又嘶叫起來,口中又吐出一口黑煙,往雲召的馬一噴,那追風馬驚跳起來,把頭一
登,前蹄一仰,後蹄一蹲,把雲召從馬上翻跌下來。

尚師徒把槍刺來,只見前面一個人,頭戴氈帽,身穿青衫,面如黑漆,眼似銅鈴,
一部鬍鬚,手執青龍偃月刀,照尚師徒劈面砍來。尚師徒大驚,說道:「不好了!周倉
來了!」回馬就走。那黑面大漢要趕去,雲召大喚道:「好漢,不要趕了。」那人聽得
回身轉來,放下大刀,望雲召便拜。雲召答禮,便問姓名。那人道:「恩公聽稟,小人
姓朱名燦,住居南莊。我哥哥犯事在獄,多蒙老爺釋放,此恩未報。小人方才在山打柴
見老爺與尚師徒交戰,小人正要相助,因手無寸鐵,只得到關王廟中,借周將軍手中執
的這把大刀來用用。」雲召喜道:「關王廟在那裡?」朱燦道:「在前面。」雲召道:
「快同我前去。」朱燦道:「當得。」就引雲召來到廟中。雲召向關王下拜,祝道:「
先朝忠義聖神,保佑弟子無災無難。伍雲召前往河北,借兵復仇,回來重修廟字,再塑
金身。」

況罷,對朱燦道:「恩人,我有一言相告,未知肯容納否?」朱燦道:「有何見諭
無不允從。」雲召便把袍帶解開,胸前取出公子,放在地下,說道:「恩人,我有大仇
在身,此去前往河北,存亡未卜。伍氏只有這點骨血,今交托恩人撫養,以存伍氏一脈
恩德無窮。倘有不測,各從天命。」便跪下道:「恩人,念此子無母之兒,寄托照管。
朱燦也跪下道:「恩公請起,承蒙見托公子,小人理當撫養。」就把公子抱過,問道:
「公子叫什麼名字?後來好相認。」雲召道:「今日登山,在廟內寄子,名字就叫伍登
吧。」

二人廟中分別,朱燦將刀仍放在周將軍手內,將公子抱出廟門,說道:「老爺前途
保重,小人要去了,後會有期。」雲召道:「恩人請便。」言訖,流淚而去。未知雲召
此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韓擒虎收兵復旨 程咬金逢赦回家
雲召別了朱燦,提槍上馬,匆匆行去,行到太行山。忽聽得金鼓之聲,喊殺連天,
暗想道:「此地怎麼有兵馬在此廝殺?」遂走上山頂,向下一看,叫聲:「不好了!這
兩個都是我兄弟,為何在此廝殺?」即縱馬跑下山來。

那兩人正在殺得高興,只見山上走下一個騎馬的人來。伍天錫認得是雲召,便叫道
「哥哥,快來幫我。」雄闊海也認得是雲召,也叫道:「哥哥,快快幫我。」雲召道:
「二位兄弟不要戰了,都是一家人,快下馬來,我要問個明白。」二人聽了下馬,天錫
問道:「哥哥為何認得他?」雲召道:「他是我結拜的兄弟。」就把前日金頂山打獵,
遇見他打虎因由,說了一遍,故此與他結義。雄闊海也問道:「哥哥為何認得他?」雲
召道:「他是我堂弟伍天錫。」二人聽了,一齊大笑,各道:「得罪!」

闊海遂請天錫、雲召到山寨去坐坐。二人應允,各自上馬,帶領兩寨嘍囉,到太行
山中聚義廳下馬坐定。闊海吩咐擺酒接風,就問雲召道:「前日哥哥說回轉南陽上表,
奏過朝廷,不日就有招安。為何一去,將及半年,尚未見來?」雲召道:「一言難盡。
就把父親受害,滿門斬首,以及城陷妻子離散,細細的說了一遍,不覺淚如雨下。闊海
大怒道:「哥哥請免悲淚,待我起兵前去,與兄收復南陽,以報此仇。」天錫大怒道:
「前日哥哥差焦芳來取救兵,兄弟隨即前來,被這個黑賊阻住廝殺,誤我大事。致我哥
哥城破,嫂嫂身亡,我好恨也!」闊海道:「你休埋怨我,前日相會,你就該對我說明
我也不與你交戰這許多日期了。自然同你領兵去救哥哥,擒拿宇文成都,豈不快哉!如
今埋怨也遲了。」雲召道:「二位兄弟不必爭論。也是我命該如此,說也枉然了!」

這時只見嘍囉來報道:「筵席完備。」闊海就請二位上席,嘍囉送酒,三人輪懷把
盞。雲召愁容滿面,吃不下咽。闊海道:「哥哥不必心焦,待弟與天錫哥哥,明日幫助
大哥,殺到南陽,斬了宇文成都,復取城池。」天錫道:「雄大哥說得有理,明日就起
程便了。」雲召搖手道:「二位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昔日我鎮守南陽,有雄兵
十萬,戰將百員,尚不能保守。今城池已失,兵將全無,二弟雖勇,若要恢復南陽,豈
不難哉!明日我往河北,投奔壽州王李子通處。他久鎮河北,兵精糧足,自立旗號,不
服隋朝所管。又與我姑表至戚,我去借兵復仇。二位兄弟,可守本寨,招兵買馬,積草
屯糧。待愚兄借得兵來,與二位兄弟,同去報仇便了。」闊海苦勸再三,雲召只是不聽
闊海道:「既是哥哥要往河北去,不知幾時方可起兵?」雲召道:「這也論不定日期,
大約一二年間耳!」闊海道:「兄弟在此等候便了。」雲召道:「多謝賢弟。」

到了次日,雲召辭別起身,天錫隨行,闊海送出關外。兩人分手,行到沱羅寨,焦
芳接著。天錫請雲召先到山中歇馬,設筵款待,極其豐盛。次日,雲召將行,吩咐焦芳
且在山中操演人馬,待一二年後一同起兵報仇。說罷,與天錫分別,取路而去。

卻說李子通坐鎮壽州,掌管河北等處,有雄兵百萬,戰將千員,各處關寨,遣將把
守;因此隋文帝封他為壽州王,稱為千歲。一日早朝,文武兩班朝參畢,只見朝門外報
進來說:「外面有一員大將,匹馬單槍,口稱南陽侯伍雲召特來求見。」李千歲聞報大
喜道:「原來我表弟到此,快宣他進來。」手下領旨,出來宣進。雲召走到殿上,口稱
「千歲,末將南陽侯伍雲召參見。」李千歲叫左右扶起,問道:「表弟,你鎮守南陽,
為何到此?」雲召把父親被害,宇文成都打破南陽的事情,說了一遍。言訖,放聲大哭
李千歲道:「你一門遭此大變,深為可歎,待孤家與你復仇便了。」雲召叩謝。軍師高
大材奏道:「大王正缺元帥,伍老爺今來相投,可當此任。」李千歲大喜,即封雲召為
大元帥,掌管河北各路兵將,雲召拜謝。自此伍雲召在河北為帥,此話不表。

再說宇文成都打破西城,殺進帥府,聞說反臣逃出南城走了。不多時,軍士聽聞元
帥逃走,軍中無主,遂開城投降。韓擒虎、新文禮,俱進帥府,獨尚師徒不見。擒虎問
道:「反臣如今何在?」成都道:「末將攻城之時,他已開了南城逃走,末將想南城有
尚師徒把守,必被遭擒。」須臾尚師徒來帥府參見元帥,擒虎問道:「反臣拿住了麼?
尚師徒道:「不曾拿得。」就把追趕的事情,並周倉將軍顯聖,說了一遍。擒虎道:「
原來雲召大數未絕,故有神明相佑。」遂差人盤查倉庫,點明戶口,養馬五日,放炮回
軍。成都稟道:「元帥,那麻叔謀雖然失機有罪,但他非反臣對手,乞元帥開莫大之恩
,釋他元罪。」韓擒虎聽了,就令麻叔謀仍領先鋒之職。叔謀得放,即來叩謝。擒虎吩
咐尚帥徒,回臨潼關把守,新文禮回紅泥關把守。二將得令,各帶本部人馬回去。

韓擒虎委官把守南陽,不許殘害百姓,遂班師回朝。軍馬浩蕩,旌旗遮道,正是:
「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聲。」行到長安城外,擒虎令三軍扎住教場內,自同宇文成都
麻叔謀三人進城。來到朝門,時煬帝尚未退朝,黃門官啟奏:「韓擒虎得勝班師回朝,
門外候旨。」煬帝命宣進來,韓擒虎等進殿俯伏,山呼萬歲,將平南陽表章上達。煬帝
展開看,龍顏大悅,封韓擒虎為平南王,宇文成都為平南侯,麻叔謀為都總管。其餘將
士,行皆封賞,設太平宴,賜文武群臣。又出赦書,頒行天下。除犯十惡大罪,謀反叛
逆不赦外,其餘流徒笞杖等,不論已結證,未結證,已發覺,未發覺,俱皆赦免。

赦書一出,放出一個大蟲來。他乃是一個慣好闖禍的賣鹽浪漢。那人身長力大,罔
賣私鹽打死巡捕官,同官憐他是個好漢,審做誤傷,監在牢內。得此赦書一到,他卻赦
了出來。此人住居山東濟南府歷城具一個鄉村,名喚斑鳩鎮,姓程名知節,又名咬金。
身長八尺,虎體龍腰,面如青泥,發似硃砂,勇力過人。父親叫做程有德,早卒。母親
程太太,與人做些生活,苦守著。他七歲上與秦叔寶同學讀書,到大來卻一字不識。後
來長大,各自分散。因有幾個無賴,和他去賣私鹽,他動不動與人廝打,個個怕他,都
喚他做「程老虎」。不料一日撞著一起鹽捕,相打起來,咬金性發,把一個巡鹽捕快打
死。官府差人捉拿凶身,他恐連累別人,自己挺身到官,認了凶身,問成大罪。問官憐
他是個直性漢子,緩決在獄,已經三年。時逢煬帝大赦天下,他也在赦內。

一日監門大開,犯人紛紛出去,獨程咬金呆呆坐著,動也不動。禁子道:「程大爺
朝廷大赦,罪人都已去盡了,你卻賴在此怎的?」咬金聽見「賴在此」三字,就起了風
波,大怒起來,趕上前撩開五指打去。眾牢頭曉得他厲害,俱來解勸。咬金道:「入娘
賊的,你要我出去,須要請我吃酒,吃得醉飽,方肯干休。」那幾個老成的牢頭,知拗
他不得,就沽些酒來,買了些牛肉,請他吃,算做是賠罪的。那咬金正在枯渴,拿這酒
肉,直吃了個風捲殘雲,立起身來道:「酒已吃完,咱要去了!但咱的衣服都破,屪子
露出來,怎好外邊去見人?你們可有衣服,拿來借咱穿穿?」禁子道:「這是難題目了
我們只有隨身衣服,日日當差,那裡有得空?」咬金紅著眼,只是要打。禁子無奈,說
道:「只有孝衣一件,是白布道袍,一頂孝帽,是麻布頭巾,是閒著的,程爺若不嫌棄
我們就拿出來。」咬金道:「咱如今也不管他,你可拿出來。」禁子就拿孝衣孝帽遞與
咬金,咬金接著,就穿戴起來,跑出監門。因記念著母親,急急向西門而去。未知回家
見母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俊達有心結好漢 咬金學斧鬧中宵
程咬金回到家中,程母認是咬金,母子抱頭大哭一場。然後程母說道:「兒啊!自
從你打死捕人,問成死罪,下在獄中三年,我做娘的十分苦楚。欲要來看看你,那牢頭
禁了如狼似虎,沒有銀錢把他,那肯放我進監?因此做娘的日不能安,夜不能睡,逐日
與人做些針黹,方得度命。如今不知我兒因何得放回家?」咬金道:「母親的苦楚,孩
兒也盡知道,如今換了皇帝,大赦天下,不管大小罪犯,一齊赦了,故此孩兒遇赦回來

程母聞言大喜,咬金道:「母親,我餓得很了,有飯拿來我吃。」程母道:「說也
可憐,自從你入牢之後,做娘的指頭上做來,每日只吃三頓粥,口內省下來,餘有五升
米,在牀下小缸內,你自去取出來煮飯吃吧!」咬金聽說,就把米取出來洗好了,放在
釜裡煮飯,等得熟了,吃一個不住。待吃了個光,還只得半飽。程母道:「看你,如此
吃法,若不掙些銀錢,如何過得日子。」咬金道:「母親,這也不難,快些拿銀子出來
待我再去販賣私鹽,就有飯吃了。」程母道:「我那裡有銀子?就是銅錢也沒何,你不
要想差了。」咬金道:「既沒有銀子,當頭是有的,快拿出來,待孩兒去當來做本錢。
程母道:「我有一條舊布裙子,你拿去當幾十個銅錢吧。不要販私鹽,買些竹子回來,
待我做幾個柴扒,拿去賣賣,也可將就度日。」咬金道:「母親說得是。」

當下程母取出裙子,咬金接了,出門竟奔斑鳩鎮上來。那市上的人,見了都吃驚道
「不好了!這個大蟲又出來了!」有受過他氣的,連忙閉門不出。咬金來到當鋪。大叫
道:「當銀子的來了!走開!走開!」把那些贖當的人一齊推倒,都跌在兩邊。他便將
這條布裙,望櫃上一拋,把手一搭,騰的跳上櫃檯坐了,大喝道:「快當與我!」當內
大小朝奉,齊吃了一驚。內中一個認得他是程老虎,連忙說道:「啊呀!我道是誰,原
來是程大爺。恭喜!賀喜!遇赦出來了!小可尚未來作賀,不知程大爺要當多少?」咬
金道:「要與一兩銀子。」朝奉連忙打開一看,卻呈一條布裙,又是舊的。若是新的,
所值有限,那裡當得一兩銀子?心中想道:「不當與他,打起來非同小可,若當與他,
今日也來,明日也來,那如何使得?倒不如做個人情吧!」主意已定,就稱了一兩銀子
雙手捧過來,說道:「程大爺,恭喜出來,小可不曾奉賀。今有白銀一兩,送與程大爺
作貿禮,裙子斷不敢收。」咬金笑道:「你這人倒也知趣。」說著,接了銀子,拿了布
裙,跳下櫃來,也不作謝,竟出當門,到竹行內來。

那竹行的主人名喚王小二,向日與咬金賭銀錢,為咬金所打,正立在門首觀看,遠
遠望見咬金走來,連忙背轉身朝裡面看,假意說道:「你們這班人,吃了飯不要做生活
把這些竹了放齊了。」話還未完,咬金一見,奔至後邊,登的一腿,將王小二踢倒。王
小二連忙爬起來說話:「是那個?為甚的踢我一交?」咬金又打了一掌,罵道:「入娘
賊,你不識得我程大爺麼?快送幾十枝竹子與我,我便饒你。」王小二道:「我怎麼不
認得你?實是方才不曾見你,你休冤屈了人,白白踢我一交,打我一掌。要竹子自去拿
便了,拿得動,竟拿兩排去。」咬金笑道:「你這入娘賊,欺我程大爺拿不動麼?竟叫
我拿兩排去,我就拿兩排與你看!」當下咬金將銀子含在口內,布裙拴在腰間,走至河
邊,把一排竹子一提,將索子背在肩上。又提了一排,雙手扯住,飛跑去了。驚得王小
二目定口呆,眼巴巴看他把三十枝毛竹拖去了,又不敢上前扯住他,只得忍耐。

再說程咬金拽了這兩排毛竹,奔至自家門首放下,口中取出銀子來,搦在手內。程
母看見,又驚又喜說:「我兒,這許多竹子,又有銀子,是那裡來的?」咬金道:「孩
兒拿了裙子,到當鋪去當。那朝奉是認得的,道我遇赦放出。送我一兩銀子作賀,不收
當頭。這竹子是一個朋友送與我做本錢的。」程母聞言大喜道:「你今再去買一把小竹
刀來,待我連夜做些柴扒起來,明日清早,好與你拿到市上去賣。」咬金即將這一兩銀
子,去買一把刀,一擔柴,幾斗米,稱了些肉,沽了些酒,回到家中,燒煮起來,吃個
醉飽。程母削起竹來,叫咬金去睡。咬金道:「母親辛苦,孩兒怎生睡得?」便陪他母
親直到四更,做成了十個柴扒,方才去睡。未到天明,程母起來,煮好了飯,叫咬金起
來吃了,咬金問道:「母親,這個柴扒,要賣多少價錢一個?」程母道:「每個扒,要
討五分,三分就好賣了。」咬金答應,背了柴扒,一直往市鎮上來。

到了市中,兩邊開店的人見了他,都收店關門。咬金放下扒兒,等人來買。不想鎮
上這些人,都知道他厲害,准敢來買?就要買的,看見他也躲避開去。咬金直等到下午
不見人來買,心中一想:「要等一個體面人來,扯住他買,不怕他不買。」主意已定,
又等了一回,再不見個人影,肚中饑餓,思道:「且去酒店內,吃他一頓,再作計較。
背了柴扒,要往酒店裡去,眾店看見,各各緊閉。直到市梢盡頭,卻有一所村酒店,原
來那店中老兒老婆兩個,是別處新移來居住的。這情形他們那裡知道?一見咬金走進店
來,便問道:「官人要吃酒麼?」咬金道:「是。」放下柴扒,向一處座頭坐了。那婆
子連忙暖起酒來,老兒切了一盤牛肉,並碗筋,拿到咬金面前,婆子送酒過來,咬金放
開大嘴,只顧吃,不一時,把一壺酒,一盤肉,吃得罄盡。抹抹嘴,取了柴扒,往外便
走。老兒道:「官人吃了酒,酒錢呢?」咬金道:「今日不曾帶來,明日還你,吧!」
老兒趕出來,一聲喊,一把扯住,將他舊布衫扯破。咬金大怒,拋下柴扒,回身打下一
掌,把老兒打得一個發昏,跌入店裡去。那老婆大聲叫屈,惹得咬金性發,登的一腳,
把鍋灶踢翻,雙手一掀,把架上碗盞物件,一齊打碎。老兒老婆見不是路,奔上樓去,
將扶梯扯了上去,大叫:「地方救命!」此時外邊的人,見是程咬金撒潑,誰敢上前來
勸?咬金把店中桌凳,打個罄盡,喝一聲:「入娘賊,你不下來,我把這間牢房打坍,
不怕你不下來!」登的一腳,踢在中央柱上,把房子震得亂動。老兒老婆在樓上嚇慌,
大叫:「爺爺救命!」

正打之間,忽見一個大漢,分開旁觀眾人,趕入門內,叫一聲:「好漢息怒,有話
好好的說,不必動手。」咬金回身一看,見這個人身長九尺,面加滿月,目若寒星,頦
下微有髭須,頭戴線紫巾,身穿綠戰袍,像是個好漢,便說道:「若非老兄解勸,我就
打死了這入娘賊,方肯干休。」那人叫老兒老婆放好扶梯下來,陪咬金的罪,又叫家丁
取十兩銀子與了他,就對咬金道:「請仁兄到敝莊上,可另有話說。」言訖,就挽咬金
的手要走。咬金說:「我還有十個柴扒要拿了去。」那人道:「賞了這老兒吧。」咬金
道:「便宜了他!」

他二人挽手出了店門,行到莊上,只見四下裡人家稀少,團團都是峻嶺高山,樹木
叢茂。入得莊門,到了堂上,那人吩咐家丁,請好漢用香湯休浴,換了衣中,進堂來見
禮,又吩咐擺酒。不多時,咬金換了衣冠,整整齊齊,來至中堂見禮,分賓主坐定。

那人問道:「不知長兄尊姓大名?家居何處?府上還有何人?」咬金道:「小可姓
程名咬金,字知節,斑鳩鎮人。自幼喪父,只有老母在堂。請問仁兄高姓大名?」那人
道:「小弟姓尤,名通,字俊達,祖居此地。向來出外,以賣珠寶為業,近因年荒過亂
盜賊頻多,難以行動。今見兄長如此英雄,意欲合兄做個伙計,去賣珠寶,不知兄意下
如何?」咬金聞言,起身就走。尤俊達忙扯住道:「兄長為何不言就走?」咬金道:「
你真是個癡子,我是賣柴扒的,那裡有本錢,與你合伙,去賣珠寶?」俊達笑道:「小
弟不是要你出本錢,只要你出身力。」咬金道:「怎麼出身力?」俊達道:「小弟一人
出本錢,只要兄同出去,一路上恐有歹人行劫,不過要兄護持,不致失誤,賣了珠寶回
來,除本分利,這個就是合伙了。」咬金道:「原來如此,這也使得。只是我母親獨自
在家,如何是好?」俊達道:「這個不難,兄今日回去與令堂說明,明日請來敝莊同住
如何?」咬金聽說大喜道:「如此甚妙,這合伙便合得成了。」

說話之間,酒席完備,二人開懷暢飲,直吃到月上。咬金辭別要行,俊達叮嚀不可
失信,叫兩個家丁,取了幾件衣服首飾,抬一桌酒,送咬金回去。俊達送出莊門,咬金
作別,同兩個家丁來到家裡。程母看見咬盆滿身華麗,慌忙便問,咬金告知其故,程母
大喜。家丁搬上酒肴,送上衣服首飾,竟自去了。母子二人,吃了酒肴,安睡一夜。

次日天明,尤俊達著家丁轎馬到門相請,程母把門鎖好上轎,咬金上馬,一齊奔到
武南莊來。俊達出門相接,咬金下馬,挽手入莊。俊達妻子出來,迎接程母,進入內堂
見禮一番,內外飲酒。酒至數杯,俊達道:「如今同兄出去做生意,不久就要起身。只
是一路盜賊甚多,要學些武藝才好,未知兄會使何等兵器?」咬金道:「小弟不會使別
的兵器,往常劈柴的時候,就把斧頭來舞舞弄弄,所以會使斧頭。」俊達聞言,就叫家
丁取出一柄八卦宣花斧,重六十四斤,拿到面前。咬金接斧在手,就要舞弄。俊達道:
「待我教兄斧法。」就叫家丁收過酒肴,把斧拿在手中,一路路的從頭使起,教導咬金
不料咬金心性不通,學了第一路,忘記第二路;學了第二路,又忘記了第一路。當日教
到更深,一路也不會使。俊達無法,叫聲:「住著,吃了夜飯睡吧!明日再教。」二人
同吃酒飯,吃罷,俊達喚家丁同咬金在側廳耳房中歇了,自己入內去睡。

且說咬金方才合眼,只見一陣風過去,來了一個老人,對他說:「快起來,我教你
的斧法。你這一柄斧頭,後來保真主,定天下,取將封侯,還你一生富貴。」咬金看那
老人,舉斧在手,一路路使開,把八十四路斧法教會了,說一聲:「我去也。」說罷,
那老人忽然不見。咬金大叫一聲:「有趣。」醒將轉來,卻是南柯一夢,叫聲:「且住
待我趕快演習一番,不要忘記了。只是沒有馬騎,使來不甚威武!」想了半晌,忽說道
「馬有了,何不將廳上一條板凳,當作馬騎,坐了跑起來,自然一樣的。」遂開了門,
走至廳上。取一條索子,一頭縛在板凳上,一頭縛在自己頸上,騎了板凳,雙手掄斧,
滿廳亂跑,使將起來。只是這廳上用地板鋪滿的,他騎了板凳,使了斧頭,震動一片響
聲。尤俊達在內驚醒,不知外邊什麼響,連忙起來,走至廳後門縫裡一覷,只見月光照
人,如同白晝,見咬金在那裡舞斧頭,甚是奇妙,比日間教不會的時節,大不相同,心
中大喜,遂走出來,大叫道:「妙啊!」這二聲竟衝破了,他只學得三十六路,後邊的
數路就忘記了。俊達道:「有這斧法,為何日間假推不會?」咬金聽說,就裝體面,說
起搗鬼的大話來了,呵呵大笑道:「我方才日間是騙你,難道我這樣一個人,這幾路斧
頭不會使的麼?」俊達道:「原來如此!我兄既然明白,連這下面幾路斧頭索性一發使
完了,與我看看如何?」咬金道:「你若要看這幾路斧使來,可牽出馬來,待我試他一
試看。」俊達叫家丁到後槽牽出一匹鐵腳棗騮馬來。咬金抬頭一看,見是一匹寶駒,自
頭至尾,有一丈長,背高八尺,四足如墨,滿身毛片兼花。那匹馬卻也作怪,見了咬金
如遇故主一般,擺尾搖頭,大聲嘶吼。咬金大喜道:「且把他牽過一邊,拿酒來吃,等
至天明,騎馬演幾路斧頭便了。」家丁擺下酒肴,二人吃了。天色微明,咬金起身,牽
馬出莊,翻身上馬,加上兩鞭,那馬一聲嘶吼,四足登開,往前就跑,如登雲霧一般。
頃刻之間,跑上數十餘里。試畢回莊。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眾馬快薦舉叔寶 小孟嘗私入登州
咬金回到莊上,尤俊達道:「事已停妥,明日就要動身,今日與你結為兄弟,後日
無憂無慮。」咬金道:「說得有理。」就供香案,二人結為生死之交。咬金小兩歲,拜
俊達為兄。俊達請程母出來,拜為伯母。咬金請俊達妻子出來,拜為嫂嫂。大設酒席,
直吃到晚,各自睡了。

次日起來,吃過早茶,咬金道:「好動身了。」俊達道:「尚早哩!且等到晚上動
身。」咬金問其何故,俊達道:「如今盜賊甚多,我賣的又是珠寶,日裡出門,豈不招
人耳目?故此到晚方可出門。」咬金道:「原來如此。」

到晚,二人吃了酒飯,俊達令家丁把六乘車子,上下蓋好,叫聲:「兄弟,快些披
掛好,上馬走路。」咬金笑道:「我又不去打仗上陣,為何要披掛?」俊達道:「兄弟
不在行了,黑夜行路,最防盜賊,自然要披掛了去。」咬金聽了,同俊達一齊披掛上馬
押著車子,從後門而去。

走了半個更次,來到一個去處,地名長葉林。望見號燈有數百盞,又有百餘人,各
執兵器,齊跪在地下,大聲道:「大小嘍囉迎接大王。」咬金大叫道:「不好了!響馬
來了!」俊達連忙說道:「不瞞兄弟說,這班不是響馬,都是我手下的人,愚兄向來在
這裡行動。近來許久不做,如今特請兄弟來做伙計,若能取得一宗大財物,我和你一世
受用。」咬金聽說,把舌頭一伸道:「原來你是做強盜,騙我說做生意。這強盜可是做
得的麼?」俊達道:「兄弟,不妨,你是頭一遭。就做出事來,也是初犯,罪可免的。
咬金道:「原來做強盜,頭一次不妨得的麼?」俊達道:「不妨得的。」咬金道:「也
罷,我就做一遭便了。」

俊達聽了大喜,帶了嘍囉,一齊上山。那山上原有廳堂舍宇,二人入廳坐下,眾嘍
囉參見畢,分列兩邊。俊達叫道:「兄弟,你要討帳,要觀風?」咬金想道:「討帳,
一定是殺人劫財;觀風,一定是坐著觀看。」遂應道:「我去觀風吧。」俊達道:「既
如此,要帶多少人去行劫?」咬金道:「我是觀風,為何叫我去行動?」俊達笑道:「
原來兄弟對此道行中的啞謎都不曉得。大凡強盜見禮,謂之『剪拂』。見了些客商,謂
之『風來』,來得少謂之『小風』,來得多謂之『大風』。若殺之不過,謂之『風緊』
好來接應。『討帳』,是守山寨,問劫得多少。這行中啞謎,兄弟不可不知。」咬金道
「原來如此。我今去觀風,不要多人,只著一人引路便了。」俊達大喜,便著一個嘍囉
引路下山。

咬金遂帶嘍囉,來到東路口,等了半夜,沒有一個客商經過,十分焦躁。看看天色
微明,嘍囉道:「這時沒有,是沒有的了,程大王上山去吧!」咬金道:「做事是要順
溜,難道第一次空手回山不成,東邊沒有,待我到西邊去看。」小嘍囉只得引到西邊,
只見遠遠的旗旛招颭,劍戟光明,旗上大書:「靠山王摃」。一枝人馬,溜溜而來,原
來這鎮守登州淨海大元帥靠山王,乃煬帝叔祖,文帝嫡親叔父,名喚楊林,字虎臣。因
煬帝初登大寶,就差繼子大太保羅芳,二太保薛亮,解一十六萬餉銀,龍衣數百件,路
經長時林,到長安進貢。

咬金一見,叫聲:「妙呀,大風來了!」嘍囉連忙說道:「程太子,這是登州老大
王的餉銀,動不得的。」咬金喝道:「放屁,什麼老大王,我不管他!」遂拍動自己乘
坐的鐵腳棗騮駒,手持大斧,大叫:「過路的,留下買路錢來!」小校一見,忙入軍中
報道:「前面有響馬斷路。」羅芳聞報,叫聲:「奇怪!難道有這樣大膽的強人,白日
敢出來斷王摃!待我去拿來。」說罷便上前大喝一聲:「何方盜賊,豈不聞登州靠山王
的厲害。敢在這裡斷路!」咬金並不回言,把斧砍來,羅芳舉槍,往上一架,噹的一聲
響,把槍折為兩段,叫聲:「哎呀!」回馬便走。薛亮拍馬來迎,咬金順手一斧,正中
刀口,噹的一聲,震得雙手血流,回馬而走。眾兵校見主將敗走,吶喊一聲,棄了銀桶
四下逃走。咬金放馬來趕,二人叫聲:「強盜,銀子你拿去罷了,苦苦趕我怎的?」咬
金喝道:「你這兩個狗頭,休認我是無名強盜,我們實是有名強盜。我叫做程咬金,伙
計尤俊達,今日權寄下你兩個狗頭,遲日可再送些來。」

咬金說罷,回馬轉來。羅芳、薛亮驚慌之際,錯記了姓名,只記著陳達、尤金,連
夜奔回登州去了。咬金回馬一看,只見滿地俱是銀桶,跳下馬來,把斧砍開,滾出許多
元寶,咬金大喜。忽見尤俊達遠遠跑來,見了元寶,就叫眾嘍囉,將桶劈開,把元寶裝
在那六乘車子內,上下蓋好,回至山上。過了一日,到晚一更時分,放火燒寨,收拾回
莊,從後門而入。花園中挖了一個地穴,將一十六萬銀子盡行埋了。到次日,請了二十
四員和尚,掛榜開經,四十九日梁王懺。劫摃這日,是六月二十二日,他榜文開了二十
一日起懺,將咬金藏在內房,不敢放他出來,此話慢講。

且說登州靠山王楊林,這一日升帳理事,外面忽報:「大太保,二太保回來了。」
楊林吃了一驚道:「為何回來這般快?」就叫他們進來。二人來至帳前,跪下稟道:「
父王,不好了!王摃銀子,被響馬盡動去了!」楊林聽了大怒道:「響馬劫王摃,要你
們押摃何用?與我綁去砍了!」左右一聲答應,將二人拿下。二人哀叫:「父王啊,這
響馬厲害無比,他還通名姓哩!」楊林喝道:「強盜叫甚名字?」二人道:「那強盜一
個叫陳達,一個叫尤金。」楊林道:「失去王摃,在何處地方?」二人道:「在山東歷
城縣地方,地名長葉林。」楊林道:「既有這地方名姓,這響馬就好拿了。」吩咐將二
人鬆了綁,死罪饒了,活罪難免,叫左右捆打四十棍。遂發下令旗令箭,差官齎往山東
限一百日內,要拿長葉林劫王摃的響馬陳達、尤金。百日之內,如拿不著,府縣官員,
俱發嶺南充軍,一直行臺節制武職,盡行革職。

這令一出,嚇得濟南文武官員,心碎膽裂。濟南知府錢天期,行文到歷城縣,縣官
徐有德,即刻升堂,喚馬快樊虎,捕快連明,當堂吩咐道:「不知何處響馬,於六月二
十二日在長葉林劫去登州老大王餉銀一十六萬。臨行又通了兩個姓名。如今老大王行文
下來,限百日之內,要這陳達、尤金兩名響馬。若百日之內沒有,府縣俱發嶺南充軍,
武官俱要革職。自古道:『上不緊則下慢。』本縣今限你二個月,要拿到這兩名響馬。
每逢三六九聽比,若拿得來,重重有賞;如拿不來,休怪本縣!」

二人領牌出衙,各帶公人去尋蹤覓跡,並無影響。到了比期,二人重責三十板,徐
有德喝道:「如若下卯比沒有響馬,每人打四十板。」二人出來,會齊眾人商量道:「
這兩個響馬,一定是過路的強盜,打劫去往外州縣受用。叫我們那裡去拿?況且強盜再
沒有肯通個姓名的,這兩個名姓,一定是假的。」眾人道:「如此說來,難道就此死了
不成?」樊虎道:「我有一計在此;到下卯比的時節,打完了不要起來,只求本官把下
卯比一齊打了吧。本官一定同是何故,我們一齊保舉秦叔寶大哥下來。若得他下來,這
兩個響馬,就容易拿了。」連明道:「秦大哥現為節度旗牌,如何肯下來?」樊虎道:
「不難,只消如此如此,他自然下來了。」眾人大喜,各自散去。

不幾日,又到比期,徐有德升堂,問眾捕人道:「響馬可拿到了麼?」眾人道:「
並無影響。」有德道:「如此說,拿下去打。」左右一聲吶喊,扯將下去,每人打四十
大板。及打完,眾人都不起來,一齊說道:「求老爺將下次比板,一總打了吧!就打死
了小的們,這兩個響馬也沒處拿的。」徐有德道:「據你們如此說來,這響馬一定拿不
得了。」樊虎道:「老爺有所不知,這兩個強人,一定是別處來的。打劫了,自往外府
去了,如何拿得他來?若能拿得他,必要秦瓊。他盡知天下響馬的出沒去處,得他下來
,方有拿處。」徐有德道:「他是節度大老爺的旗牌,如何肯下來追緝響馬?」樊虎道
:「此事要老爺去見大老爺,只須如此如此,大老爺一定放他下來。」徐有德聽了迫:
「說得有理,待本縣自去。」即刻上馬,競投節度使衙門來。

此時唐璧正坐堂理事,忽見中軍官拿了徐有德的稟摺,上前稟道:「啟老爺,今有
歷城縣知縣在轅門外要見。」唐璧看了稟招,叫:「請進來。」有德走至簷前,跪下拜
見。唐璧叫免禮賜坐。徐有德道:「大老爺在上,卑職焉敢坐?」唐璧道:「坐了好講
話。」徐有德道:「如此,卑職告坐了。」唐璧道:「貴縣到來,有何事故?」徐有德
道:「卑職因響馬劫了王摃,緝獲無蹤,聞貴旗牌秦瓊大名,他當初曾在縣中當過馬快
不論什麼響馬,手到拿來。故此卑職前來,求大老爺將秦瓊旗牌發下來,拿了響馬,再
送上來。」唐璧聞言喝道:「唗!狗官,難道本藩的旗牌,是與你當馬快的麼?」徐有
德忙脆下道:「既然大老爺不肯,何必發怒?卑職不過到了百日限滿之後,往嶺南去走
一遭,只怕大老爺也未必穩便。還求大老爺三思。難道為一旗牌,而棄前程不成?」唐
璧聽說,想了一想,暗說:「也是,前程要緊,秦瓊小事。」因說道:「也罷!本藩且
叫秦瓊下去,待拿了響馬,依舊回來便了。」有德道:「多謝大老爺。但卑職還要稟上
大老爺,自古道:『上不緊則下慢,』既蒙發下秦旗牌,若逢比限不比,決然怠慢,這
響馬如何拿得著?要求大老爺做主。」唐璧道:「既發下來,聽從比限便了。」就叫秦
瓊同徐知縣下去,好生著意,獲賊之後,定行升賞。秦瓊見本官吩咐,不敢推辭,只得
同徐有德來到縣中。

徐有德下馬坐堂,叫過秦瓊,吩咐道:「你向來是節度旗牌,本縣豈敢得罪你?如
今既請下來,權當馬快,必須盡心獲賊。如三六九比期,沒有響馬,那時休怪本官無情
叔寶道:「這兩名響馬,必須出境緝獲,數日之間,如何得有?還要老爺寬恕。」有德
道:「也罷,限你半個月,要這兩名響馬,不可遲緩。」叔寶領了牌票,出得縣門,早
有樊虎、連明接著。叔寶道:「好朋友!自己沒處拿賊,卻保我下來!」樊虎道:「小
弟們向日知仁兄的本事,曉得這些強人出沒,一時不得已,故此請兄長下來,救救小弟
們的性命。」叔寶道:「你們依先四下去察訪,待我自往外方去尋便了。」遂別了眾友
回家,見了母親,並不提起這事,只說奉公出差,別了母親妻子,帶了雙鐧,翻身上馬
出得城來,暗想:「長葉林乃尤俊達地方,但他許久不做,決不是他。一定是少華山的
王伯當、齊國遠、李如珪前來劫去,通了兩個鬼名,待我前去問他們便了。」遂縱馬竟
向少華山來。

到了山邊,小嘍囉看見,報上山來。三人忙下來迎接,同到山寨,施禮坐下。王伯
當道:「近日小弟正欲到單二哥那邊去,知會打點,前來與令堂老伯母上壽。不料兄長
到此,有何見教?」叔寶道:「不要說起。不知那一個於六月二十二日,在長葉林劫了
靠山王餉銀一十六萬,又通了兩個鬼名,叫陳達、尤金。楊林著歷城縣要這兩名強人,
我只恐是你們,到那裡打劫了,假意通這兩個鬼名,故此來問一聲。」王伯當道:「兄
長說那裡話?我們從來不曾打劫王摃,就是要打劫,登州解來餉銀,少不得他要經此山
行過,就在此地打劫,卻不省力,為何到那裡去打劫?」李如珪道:「我曉得了!那長
葉林是尤俊達的地方,一定是他合了一個新伙計打劫了去,那伙計就如上陣一樣,通了
姓名,那押摃的差官慌忙中聽差了。」齊國遠道:「是啊,你說得不差。叔寶兄你只去
問尤俊達便了。」叔寶聽了,即便動身,三人苦留不住,只得齊送下山。

叔寶縱馬加鞭,竟往武南莊來,到了莊前,忽聽得裡邊鐘鼓之聲。抬頭一看,見榜
文上寫著:「演四十九日梁王懺,於六月二十一日為始。」想他既二十一日在家起經,
如何二十二日有工夫去打劫?如今不要進去問他吧。想了一想,竟奔登州而來。及到登
州,天色微明,一直入奔城去。未知此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楊林強嗣秦叔寶 雄信暗傳綠林箭
卻說楊林自從失去餉銀,雖向歷城縣要人,自己卻也差下許多公人,四下打聽。這
日早上,眾公人方要出城,只見秦叔寶氣昂昂,跑馬入城。眾公人疑心道:「這人卻來
得古怪,又有兩根金裝鐧,莫非就是劫王摃的響馬,也未可知。」大家一齊跟了走來。

叔寶到了一個酒店下馬,叫道:「店小二,你這裡可有僻靜所在吃酒麼?」店小二
道:「樓上極僻靜的。」叔寶道:「既如此,把我的馬牽到裡邊去,莫與人看見,酒肴
只顧搬上樓來。」店小二便來牽馬到裡邊去了。叔寶取鐧上樓。小二牽馬進去出來,眾
公差把手招他出來,悄悄說道:「這個人來得古怪,恐是劫王摃的響馬,你可上去套他
口風,切不可泄漏。」店小二點頭會意,搬酒肴上樓擺下,叫:「官人吃酒。」

叔寶問道:「那長葉林失了王摃,這裡可拿得緊麼?」小二道:「拿得十分緊急。
」叔寶聞言,臉色一變,呆了半響,叫道:「小二,你快去拿飯來我吃,吃了要趕路。
」小二應了,走下樓來,暗暗將這問答形狀,述與眾公人知道。眾公人道:「必是響馬
無疑,我們幾個,如何拿得他住?你可慢將飯去,我去報與老大王知道,著將官拿他便
了。」遂即飛報楊林,楊林即差百十名將官,如飛趕至酒店門首,團團圍住,齊聲吶喊
,大叫:「樓上的響馬,快快下來受縛,免我動手。」叔寶正中心懷,跑下樓來,把雙
鐧一擺,喝道:「今日是我自投羅網,不必你們動手,待我自去見老大王便了。」眾將
道:「我們不過奉命來拿你,你若肯去,我們與你做什麼冤家?快去!快去!」

大家圍住叔寶,竟投王府而來,到了轅門,眾將報入。楊林喝令:「抓進來!」左
右答應,飛奔出來,拿住叔寶要綁。叔寶喝道:「誰要你們動手,我自進去!」遂放下
雙鐧,走入轅門,上丹墀來。楊林遠遠望見,贊道:「好一個響馬!」叔寶來至殿階,
雙膝跪下,叫道:「老大王在上,山東濟南府歷城縣馬快秦瓊,叩見大王。」楊林聞言
把眾將一喝道:「你這班該死的狗官,怎的把一個快手當作響馬,拿來見孤?」眾將慌
忙跪下道:「小將拿他的時節,他自認是響嗎,所以拿來。」當有羅芳在側跪稟道:「
啊,父王,果然不是劫餉銀的強盜。那劫餉銀強盜是青面獠牙,形容十分可怕,不比這
人相貌雄偉。」

楊林便叫:「秦瓊,你為何自認作響馬?」叔寶道:「小人欲見大王,無由得見,
故作此耳。」楊林點頭,仔細將叔寶一看:面如淡金,五綹長鬚,飄於腦後,跪在地下
還有八尺來高,果然雄偉,便問道:「秦瓊,你多少年紀?父母可在否?」叔寶道:「
小人父親秦理,自幼早喪,只有老母在堂,妻子張氏,至親三口。小人今年二十五歲。
」看官,你道叔寶為何不說出真面目來?只因昔日楊林在濟南府槍挑了秦彝,若說出來
,恐性命不保,故此將假話回對。

楊林道:「你會什麼兵器?」叔寶道:「小人會使雙鐧。」楊林道:「取鐧來,使
與孤看。」眾將抬叔寶的雙鐧進來放下,叔寶道:「大王在上,小人焉敢無禮?」楊林
道:「孤不罪你。」叔寶道:「既蒙大王吩咐,小人不攻推辭,但盔甲乃為將之威,求
大王賜一副盔甲,待小人好演武。」楊林聞言,遂叫左右:「取我的披桂過來。」左右
答應,連忙取與叔寶。楊林道:「這件盔甲,原不是我的,向日我出兵征戰,在濟南府
殺了一名賊將,叫做秦彝,就得他這件盔甲,並一枝虎頭金槍,孤愛他這盔甲,乃赤金
打成,故此留下,今日就賞你吧。」叔寶聞言,心中悽慘,只得謝了一聲。立起身來,
把盔甲穿戴起來,換了一個人物。就提起雙鐧,在手擺動。初時人鐧分明,到了後來,
只見金光萬道,呼呼的風響逼人寒,閃閃的金光眩雙目。這回鐧使起來,把個楊林歡喜
得手舞足蹈,不一時,把五十六路鐧法使完了,跪下稟道:「大王,鐧法使完了。」

楊林大喜道:「你還會使什麼兵器?」叔寶道:「小人還會使槍。」楊林道:「甚
妙。」即叫左右抬過虎頭金槍,左右答應,把八十二斤虎頭金槍扛過來。叔寶雙手接過
將柄上一看,上寫:「武衛將軍秦彝置。」知是父親之物,不敢明言,只好暗暗流淚。
遂將身子一搖,使將起來。楊林一見問道:「這是羅家槍,你如何曉得?」叔寶道:「
前小人在潞州受了官司,發配燕山,見羅元帥在教場演槍,小人因此偷學他的槍法,故
此會使。」楊林道:「原來如此,快使起來。」叔寶就將十八門,三十六路,六十四招
,盡行使出。

楊林見了大喜,將槍也賜了叔寶,說道:「孤年過六旬,苦無子息,雖有十二太保
過繼為義子,本事皆不著你。如今孤欲過繼你為十三太保,不知你意下如何?」叔寶暗
想:「他是我殺父仇人,不共戴天,怎可拜他為父?」就推卻道:「小人一介庸夫,焉
敢承當太保之列,決難從命!」楊林聞言,二目圓睜,喝道:「胡說,孤繼你為子,有
何恥辱於你?如若不從,左右看刀。」叔寶連忙說道:「小人焉敢不從,只因老母在堂
放心不下,若大王依得小人一件,即便允從,如若不從,甘願一刀。」楊林道:「是那
一件?」叔寶道:「待小人回轉濟南,見了母親,收拾家中,乞限一月,同了老母前來
便了。」楊林道:「這是王兒的孝道,孤家豈有不依?」叔寶無奈,只得拜了八拜,叫
聲:「父王,臣兒還有一句話,要求父王依允。」楊林道:「有何話說?」叔寶就道:
「失餉銀一事,要求父王寬限,令府縣慢懼訪拿。」楊林道:「孤只待限滿,將這些狗
官,個個重處。既是王兒說了,看王兒面上,再發令箭下去,吩咐府縣慢慢拿緝便了。

叔寶拜辭楊林,楊林令眾將送出城外。叔寶回到濟南,坐在家中,儼然是一個爵主
爺爺。光陰迅速,過了一月,楊林不見叔寶到來,心中焦躁。依舊發下令箭,拿這兩個
響馬。薛亮吩咐差官到歷城縣,著縣官依舊叫秦瓊拿賊。徐有德這次反了臉,到三六九
沒有響馬,從重比責,叔寶卻受了若干板子,這也不在話下。

且說少華山正伯當,對齊同遠、李如珪道:「叔寶母親九月二十三日,是六旬壽誕
日期將近,咱要往潞州知會單二哥,前去拜壽。你二人稍停幾天動身,山東相會便了。
二人應允,王伯當就起身下山,竟投山西潞州府二賢莊上。不一日,到了莊上,單雄信
聞知,迎接入莊,禮畢坐下。

雄信道:「多時不會,我兄弟甚風吹得到此?」伯當道:「九月二十三日,乃叔寶
兄令堂壽辰,小弟特來知會吾兄,前去祝壽。」雄信道:「原來如此,如今事不宜遲,
即速通知各處兄弟,同去恭祝。」說罷,即取綠林中號箭,差數十家丁,分頭知會眾人
限於九月二十三日,在濟南府東門會齊。如有一個不到,必行重罰。一面打點各樣賀禮
擇日同王伯當往山東進發。那時各處好漢,得了單雄信的號箭,各各動身,不表。

單講幽州燕山羅元帥夫人秦氏,一日對羅公說道:「妾身有句話,不知相公肯允否
羅公道:「何事?」夫人道:「九月二十三日,乃家嫂六旬壽誕。我已備下壽禮,欲令
孩兒前去與舅母拜壽,不知相公意下如何?」羅公道:「這是正理,明日就叫孩兒動身
夫人大喜。

這信一傳出來,早有外邊張公瑾、史大奈、白顯道、尉遲南、尉遲北、南延平、北
延道七人皆要去拜壽,都來求公子點撥同行。羅成依允,就在父親面前點了他七人隨往
到次日,羅成拜別父母,收拾壽禮,帶著七人投濟南而來。未知羅成在路如何,且聽下
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秦叔寶劈板燒批 賈柳店拜盟刺血
今不暇說羅成在路。且說山西太原柴紹,說知唐公,要往濟南與叔寶母親上壽,唐
公道:「去年你在承福寺遇見恩公,及至我差人去接他時;他已回濟南去了。大恩未報
心中不安。如今他母親大壽,你正當前去。」即備黃金一千兩,白銀一萬兩,差官同柴
紹往濟南來。

再說少華山齊國遠、李如珪兩人計議道:「我們要去濟南上壽,將甚壽物為賀?」
李如珪道:「去年鬧花燈時節,我搶一盞珠燈在此,可為賀禮。」二人遂收拾珠燈,帶
了兩個嘍囉,下山而來,將近山東地界,望見羅成等八人來了,齊國遠不認得羅成,說
道:「好啊!這班人行李沉重,財物必多,何不打劫來去做壽禮?」遂拍馬掄刀大叫道
「來的留下買路錢!羅成見了,就令張公瑾等退後。自家一馬當先,大喝道:「響馬你
要怎的?」齊國遠道:「要你的財物。」羅成道:「你休妄想,看我這桿槍。」齊國遠
大怒,把斧砍來,羅成把槍一舉,噹的一響,攔開斧頭,拿起銀花鐧就刺,正中國遠頭
頸上。國遠大叫一聲,回馬便走,李如珪見了,舉起兩根狼牙棒,拍馬來迎。被羅成一
槍逼開狼牙棒,也照樣的一鐧,正中左臂。如珪負痛,回馬便走,兩個嘍囉拋掉珠燈,
也走了。羅成叫史大奈取了珠燈,笑道:「這個毛賊,正是偷雞不著,反折一把米。」
按下不表。

且說齊、李二人敗下來,一個被打了頭頸,一個掛落了手,正想:「財物劫不來,
反失了珠燈,如今卻將何物去上壽?」忽見西邊轉出一隊人來,卻是單雄信、王伯當,
後邊跟了些家將。齊國遠道:「好了!救星到了!」二人遂迎上前去,細言其事,雄信
大怒,叫眾人一齊趕來。羅成聽見人喊馬嘶,曉得是敗去的響馬,糾合同伙追來,遂住
馬候著。看看將近,國遠道:「就是這個小賊種。」雄信一馬當先,大喝道:「還我珠
燈來便罷,如不肯還,看俺的傢伙!」羅成大怒,正欲出馬相殺,後回張公瑾認得是雄
信,連忙上前叫道:「公子不可動手,單二哥也不必發怒。」二人聽得,便住了手。公
瑾告羅成知道:「這人就是秦大哥所說的大恩人單雄信便是。」羅成聽說,便與雄信下
馬相見畢,大家各敘過了禮。取金槍藥與齊國遠、李如珪搽好,疼痛即止。都說往濟南
拜壽,合做一處同行,不表。

且說尤俊達得了雄信的令箭,見壽期已近,吩咐家將,打點賀禮,即日起身。程咬
金問道:「你去到誰家拜壽?我也去走一遭。」俊達道:「去拜一個朋友的母親,你與
他從未不熟,如何去得?」咬金道:「且說這人姓甚名誰?」俊達道:「這人乃山東第
一條好漢,姓秦名瓊,字叔寶。你何曾與他熟識?」咬金聞言大笑道:「這人是我從小
相知,如何不熟,我還是他的恩人呢。他父親叫做秦彝,官拜武衙將軍,鎮守濟南,被
楊林殺了。他那時年方三歲,乳名太平郎,母子二人,與我母子同居數載,不時照顧他
後來各自分散,雖多年不會,難道不是熟識?」俊達道:「原來有這段緣故,去便同你
去,只是你我心上之事,酒後切不可露。」咬金應聲:「曉得。」二人收拾禮物,領了
四個家將,望濟南而來。

那咬金久不騎馬,在路上好不燥皮,把馬加鞭,上前跑去。轉出山頭,望見單雄信
一隊人馬,咬金大叫:「妙呀!大風來了!」遂掄起宣花斧,大叫:「來的留下買路錢
去!」雄信笑道:「我是強盜頭兒,好笑那廝目不識丁,反要我買路錢!待我賞他一槊
遂一馬上前,把金頂棗陽槊就打。咬金把斧一架,架過了槊,噹噹的連砍兩斧,雄信急
架忙迎,那裡招架得住?叫聲:「好傢伙!」回馬忙走。羅成看見,一馬衝來,搖槍便
刺,咬金躲避槍,把斧砍來,羅成攔開斧,閃的一槍,正中咬金左臂。咬金回馬要走,
不提防腿上又中了一槍,大叫:「風緊!風緊!」只見後邊尤俊達到了,見咬金受傷,
遂掄起樸刀,拍馬趕來。單雄信認得,連忙叫住羅成,不要追趕。俊達喚轉咬金,各各
相見,取出金槍藥,與咬金敷了傷痕,登時止痛。大家合做一處,取路而行。

將近濟南,見城外一所客店,十分寬敞,板上寫著賈柳店,雄信對眾人道:「我們
今日且在這裡居住,等齊了眾友,明早入城便了。」眾人皆說:「有理。」遂一齊入店
店主賈閏甫、柳周臣,接進眾人,上樓去坐。幾個家丁,派在路上,要等上壽的朋友,
招呼進店。當下吩咐安排七八桌酒,先拿兩桌上來吃。不一時,來了潞州金甲、童環、
梁師徒、丁天慶,家丁招呼,入店上樓,各各見禮,又添上了一桌酒。不多時,又來了
柴紹、屈突通、屈突蓋、盛彥師、黃天虎、李成龍、韓成豹、張顯揚、何金爵、謝映登
濮固忠、費天喜一班豪傑,陸續俱到,各上樓吃酒。忽聽外面漁鼓響,走入魏徵、徐勣
二人上樓來,各各見禮,坐下飲酒。這時樓下又來了兄弟兩人,叫做魯明月、魯明星,
他二人乃是海賊,所以家丁不認得。二人走入店中,看見樓上有客,就在樓下坐了。走
堂的擺上酒肴,二人對飲。

且表樓上呼三喝四,吃得熱鬧,咬金暗想:「我當初貧窮,衣食不足,今日大魚大
肉,這般富貴,又且結交眾英雄,十分榮耀。」想到此處,歡喜之極,不覺把腳在樓上
當的一登。恰好底下是魯家兄弟的坐處,把那灰塵落在酒中,好似下了一陣花椒末。魯
明星大怒,罵道:「樓上入娘賊的,你登什麼?」咬金在上面聽見,心頭火發,跑下樓
來,罵一聲:「入娘賊,焉敢罵我?」就一拳望魯明星打來,早被明星舉乎接位。咬金
擺不脫,就舉右手一拳打來,魯明月又上前接住。兄弟兩個,兩手扯住咬金兩隻手,這
兩隻空手,盡力在咬金背上如擂鼓一般打下。樓上聽得,一齊下樓來。雄信認得二人,
連忙叫住,挽手上樓,彼此陪罪,依前飲酒。

且表賈閏甫見這班人不三不四,心內疑惑,悄悄對柳周臣道:「這班人來得古怪,
更兼相貌凶奇,莫非有劫王摃的陳達、尤金在內?你可在此看店,待我入城叫叔寶兄來
看看風色,卻不可泄漏。」柳周臣點頭會意,賈閏甫飛奔往縣前來,看見叔寶,就說道
「今日小弟店中,來了一班人,十分古怪。恐有陳達、尤金在內,故此急來,通知兄長
叔寶就叫樊虎、連明同閏甫走到店中,叔寶當先入內,走上樓梯一看,照面坐的卻是單
雄信,連忙縮下頭來。早被雄信看見,遂立起身來叫:「叔寶兄!」叔寶躲避不及,只
得與連明、樊虎上樓,逐一相見行禮,敘了闊別之情。

叔寶走到咬金面前,卻不認得,竟作一揖,又無言語,就向別人行禮。尤俊達扯住
咬金低低說道:「你說與他自小好相知,如今何不與你敘話?倒像個從不識面的!」咬
金聞言大怒,扯住叔寶道:「你這勢利小人,為何不睬我?」叔寶笑道:「小可實不認
得仁兄。」咬金大喝道:「太平郎,你這等無恩無義,可記得當初住在斑鳩鎮上,我母
子怎樣看顧你?你今日一時發跡,就忘記了我程咬金麼?」叔寶聞言叫聲:「啊呀!原
來你就是程一郎哥!我一時忘懷,多多有罪。」說罷跪將下去。咬金大笑道:「尤大哥
如何?我不哄你!」連忙扶起叔寶道:「折殺!折殺!」又重新行禮,各敘別後事情。

言訖,叔寶叫賈、柳二人,一齊上來喝酒,酒至數巡,叔寶起身勸酒,勸到雄信面
前,回轉身來,在桌子腳上撞了痛處,叫聲:「啊呀!」把腰一曲,幾乎跌倒。雄信扶
起叔寶,忙問為何痛得如此厲害?樊虎把那王摃被劫,緝訪無蹤,被縣官比板,細細說
了一遍。所以方才撞了痛處,幾乎暈倒。雄信與眾人聽了,一齊罵道:「可恨這個狗男
女,劫了王摃,卻害得叔寶兄受苦。」此時尤俊達心內突突的跳,忙在咬金腿上扭,咬
金大叫道:「不要扭,我是要說的。」便道:「列位不要罵,那劫王摃的就是尤俊達、
程咬金,不是尤金。陳達!」叔寶聞言大驚,忙將咬金的口掩住道:「恩兄何出此言?
倘給別人聽見,不大穩便。」咬金道:「不妨,我是初犯,就到官也無甚大事。」李如
珪道:「如何?我說一定是尤俊達合了新伙計打劫的。如今怎麼處?」咬金道:「怎麼
難處?快找索子綁我去見官就是了!」叔寶道:「恩兄呀!弟雖鹵莽,那情理二字,亦
略知一二。怎肯背義忘恩,拿兄去見官?如兄不信,弟有憑據在此,請他做個見證。」
言訖,就在懷中取出捕批牌票,將佩刀一劈,破為兩半,就在燈火上,連批文一齊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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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8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4.1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1.5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2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336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5188
    21.4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4.2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2.0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3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707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408
    23.8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7.4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5.1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4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502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440
    23.1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5.6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2.6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5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229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551
    21.3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3.0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0.3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6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538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313
    23.5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6.4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3.2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7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541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160
    23.7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6.7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3.9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 說唐 - 8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1635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4106
    24.3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7.6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5.1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