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tin

說唐 - 2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12336
Unikal süzlärneñ gomumi sanı 5188
21.4 süzlär 2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34.2 süzlär 5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42.0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Härber sızık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1000 süzlärneñ protsentnı kürsätä.
送與二兄路中買茶。」金甲、童環推辭不得,連書信收了,就起身作別,眾豪傑相送,
叔寶送到城外,珍重而別。回到中軍,謝過眾友,然後進帥府,到後堂來稟姑爹,羅公
點頭,吩咐擺酒,至親四人,相對開懷。席間羅公講些兵法,叔寶應答如流,夫妻二人
甚是歡喜。

當下酒散,叔寶回書房安睡,羅公對夫人道:「我看令姪人材出眾,兵法甚熟,意
欲提拔他做一官半職。但下官從來賞罰嚴明,況令姪乃是配軍,到此無尺寸之功,若驟
加官職,恐眾將不服。我意欲下教場演武,使令姪顯一顯本事,那時將他補在標下,以
服眾心。不識夫人尊意如何?」夫人道:「相公主意不差。」那日羅公對叔寶說明就裡
秦瓊道:「可惜姪兒鐧在潞州,不曾取到。」

羅成道:「這不打緊,我的鐧借與表兄用一用吧!」叔寶說:「也好。」羅公就傳
令五營兵將,整頓隊伍,明日了教場操演。次早,羅公冠帶出堂,放炮開門,眾將行禮
羅公上轎,下教場,隨後叔寶、羅成與眾將跟隨,一路往教場來,十分威武。及到了教
場,放起三個大炮,羅公到演武廳下轎,朝南坐定,眾將下見。五營兵丁,各按隊伍,
分列兩行,羅公下令,三軍演武,一聲號炮,眾軍踴躍,戰馬咆哮,依隊行動,排成陣
勢。將臺上令字旗一展,兩聲號炮,鼓角齊鳴,人馬奔馳,殺氣漫天。又換了陣勢,吶
喊搖旗,互相攻擊,有鬼神不測之妙。及三聲號炮,一棒鳴金,收了陣勢,三軍各歸隊
伍,眾將進前射箭,射中的磨旗擂鼓,不中的吊膽驚心。

少停,射箭已完,羅公又傳下令來,喚山西解來的軍犯秦瓊。叔寶聞喚,連忙答應
上前,跪下磕頭。羅公道:「今日本帥操兵,非為別事,欲選一名都領軍,不論馬步兵
丁,囚軍配犯,只要弓馬嫻熟,武藝高強,即授此職。你有什麼本事,不妨演來?」叔
寶稟道:「小的會使雙鐧。」羅公吩咐,賞他坐騎,軍政官聞令,就給與戰馬。叔寶提
鐧上馬,加一鞭,那馬嘶叫聲,發開四蹄,跑將下來。叔寶把雙鐧一擺,兜回坐馬,勤
住絲韁,在教場中間,往來馳騁,把兩枝銀鐧,使將開來。起初還見他一上一下,或左
或右,護頂蟠頭,前遮後躲。舞到後來,但聽呼呼風響,萬道寒光,冷氣颼颼。這兩根
鐧宛如銀龍擺尾,玉蟒翻身,裹住英雄體,只見銀光不見人。羅公暗暗喝采,羅成不住
稱贊,軍將看得眼花撩亂。

霎時使完收了鐧,叔寶下馬,上前繳令。羅公叫一聲:「好。」便問兩邊眾將道:
「秦瓊鐧法精明,本帥意欲點他為都領軍,你們可服麼?」為下尉遲南等,巴不得叔寶
有了前程,大家齊應道:「我等俱服。」言還未畢,忽閃出一員戰將,大叫道:「我偏
不服。」叔寶抬頭一看,此人身高八尺,紫草臉,竹根須,戴一頂金盔,穿一副金甲,
宮綠戰袍襯裡,姓伍名魁,乃是隋文帝欽點先鋒,當朝宰相伍建章族姪。羅公見他不服
大怒喝道:「好大膽匹夫!今日操兵演武,量材擢用,眾將俱服,你這廝擅敢喧嘩,亂
我軍法。」伍魁道:「元帥差矣!秦瓊是一個配軍,並無半箭之功,元帥突然補他為都
領軍!若是小將等久戰沙場,屢戰有功,還該封侯了!元帥贊他使的鐧,天上少,地下
無。據小將看起來,也只平常,內中還有不到之處。」羅公聞說,啞口無言,喚過秦瓊
大叫道:「你怎敢將這些學不全的鐧法,搪塞本帥!」叔寶暗想:「這秦家鐧天下無雙
為何被此人看低了,難道此人用鐧法,比我家又高麼?」以心問心,未肯就信。只得認
個晦氣,跪稟道:「小的該死!望元帥爺開恩恕罪。」

羅公心內明良,怎奈伍魁作對,難以回覆,只得又問道:「你還有什麼本領?」叔
寶道:「小的能射天邊飛鳥。」羅公大喜,命軍政官,約付弓箭。叔寶站起來,伍魁大
叫道:「秦瓊,你好大膽,擅敢戲弄元帥,妄誇大口,少刻沒有飛鳥射下來,我看你可
活得成!」叔寶道:「巧言無益,做出便見,我射不下飛鳥,自甘認罪,何用伍將軍如
此費心,為我擔憂?」伍魁聞言,氣得面皮紫漲,大怒道:「你這該死的配軍,敢頂撞
俺老爺!也罷,你若有本事射下飛鳥,俺把這個欽賜的先鋒印輸與你;如射不下來,你
便怎的?」叔寶道:「若射不下來,我就把首級輸與你。」羅公道:「軍中無戲言,吩
咐立了軍令狀。」

叔寶此時,拈弓搭箭,仰天遙望飛鳥。忽聽呀呀之聲,有兩隻餓老鷹,在前村抓了
人家一隻雞,一隻雌的抓著雞在下,一隻雄的撲著翅在上,帶奪帶飛,追將下來。叔寶
看了,扯開弓,發出箭,颼的一聲響,把兩隻鷹和那小雞一箭貫了胸脯,撲地跌將下來
大小三軍,齊聲吶喊,眾將拍掌稱奇。軍政官取了一箭雙鷹,同叔寶上前繳令。羅公看
了,贊道:「好神箭也!」心中歡喜。那叔寶的箭法,乃是王伯當所傳,原有百步穿楊
之功。若據小說上說,羅成暗助一箭,非也,並無此事,抑且豈有此理。

當下羅公喚過伍魁說道:「秦瓊已經射下飛鳥,你還有什麼講的?快取先鋒印與
他!」伍魁道:「元帥說那裡話?俺這先鋒印,乃朝廷欽賜,豈可讓與軍犯秦瓊!」未
知羅公怎麼處置,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奪先鋒教場比武 思鄉里叔寶題詩
當下羅公聞伍魁之言,大忽喝道:「你這匹夫,擅敢違吾軍令?」喝叫刀斧手,快
綁去砍了。伍魁大叫道:「元帥假公濟私,要殺俺伍魁,俺就死也不服。秦瓊果有本事
敢與俺伍魁一比武藝,勝得俺這口大刀,就願把先鋒印讓他。」羅公怒氣少息,喝道:
「本帥本該將你按照軍法處斬,今看朝廷金面,頭顱權寄在汝頸上。」又喚秦瓊過來道
「本帥命你同伍魁比武,許勝不許敗。」著軍政官給予盔甲,叔寶遵令,全裝披掛,跨
馬掄鐧。只見伍魁催開戰馬,舉鋼刀大叫道:「秦瓊快來受死!」叔寶道:「伍魁休得
無禮!」言罷放馬過來。

伍魁此時眼空四海,那裡把秦瓊放在心上?雙手舞刀,劈面砍來。叔寶雙鐧架住,
一了十餘合,兩鐧打去,伍魁把刀來迎,那鐧打在刀口上,火星亂迸,震得伍魁兩膀酸
麻,面皮失色。耳邊但聞呼呼風響,兩條鐧如驟雨一般,弄得伍魁這口刀,只有招架之
功,並無還刀之力。虛幌一刀,思量要走,早被叔寶左手的鐧,在前胸一打,護心鏡震
得粉碎,仰面朝天,哄嚨一交,跌下鞍橋。他此時靴尖不能退出葵花鐙,那匹馬溜韁,
拖了伍魁一個轡頭,可憐伍魁不為爭名奪利,只因妒忌秦瓊,反害了自己性命。當時羅
元帥嚇得面如土色,眾官將目瞪口呆,叔寶驚惶無措,不敢上前繳令。軍政官來稟元帥
「伍魁與秦瓊比武,秦瓊打伍魁前胸,擊碎護心鏡,戰馬驚跳,把伍魁顛下鞍橋。馬走
如飛,眾將不能相救,伍先鋒被馬拖碎頭顱,腦漿迸流,死於非命,請元帥定奪。」羅
公聽了,吩咐將伍魁屍骸,用棺盛殮。

言訖,那右軍隊裡閃出一將,姓伍名亮,乃伍魁之弟,厲聲叫道:「反了!反了!
配軍犯罪,擅傷大將,元帥不把秦瓊處斬,是何道理?」羅公大怒喝道:「好大膽匹夫
擅敢喧嘩胡鬧!伍魁身死,與秦瓊無涉。況且軍中比武。有傷無論,你這廝適才叫反,
亂我軍心,該當何罪!」即命軍政官,除了伍亮名字,把他趕出。兩邊軍士答應一聲,
走過來,不由伍亮做主,趕出演武場,弄得伍亮進退無門,大怒道:「可恨羅藝偏護秦
瓊,縱他行兇,殺我兄長,此仇不可不報!我今反出幽州,投沙陀國,說動可汗興兵,
殺到瓦橋關。我若不踏平燕山,生擒羅藝、秦瓊,碎屍萬段,也不顯俺的厲害。」主意
已定,就反出幽州,星夜投沙陀國去了。

那羅公傳令散操,回到帥府,三軍各歸隊伍,叔寶、羅成隨進後堂,夫人上前接住
見老爺面帶憂容,就問根由。羅公細言一遍,夫人大驚。忽有中軍傳報進來說:「伍亮
不繳巡城令箭,賺出幽州,不知去向。」羅公聞報大喜,叫聲:「夫人,天使伍亮反了
燕山,令姪恭喜無事,下官也脫了干係。」就差探子四路打探伍亮蹤跡。過了數日。探
子回來說:「伍亮當日賺出城門,詐稱公幹,星夜走瓦橋關,將巡城令箭,叫開關門,
竟投沙陀國,拜在大元帥奴兒星扇帳下,說動可汗,將欲起兵來犯燕山。」羅公聞言,
立刻做成表章,差官往長安申奏朝廷,不在話下。

再說金甲、童環回到潞州,此時蔡公正坐堂上,二人進見,繳上回文。又將羅公書
帖,並叔寶細帳呈上。蔡公當堂開看,方知就裡,即喚庫吏取寄庫贓簿來查看。蔡公對
羅公來的細帳,見銀兩不敷其數,想當日皂角林有些失落。黃驃馬一匹,鎦金鞍鐙一副
已經官賣,冊上注明馬價銀三十兩,其餘物件,俱符細帳。蔡公將硃筆逐一點明,備就
文書,即命金甲、童環送去,將秦瓊銀兩物件,並馬價當堂交付,限三日內起程。金甲
童環不敢違命,領了物件,回家安宿一宵。次日,將秦瓊書信,托人轉送到二賢莊,與
單雄信。遂起身前往幽州,候羅公坐堂,將文書投進。羅公當堂拆看,照文收明物件,
即發回批。金甲、童環叩謝回去,不表。

再說叔寶在羅公衙內,日日與羅成閒耍。一日同在花園內演武,羅成道:「表兄,
小弟的羅家槍,別家不曉得,表兄的秦家鐧,也算天下無二。不若小弟教哥哥槍法,哥
哥教小弟鐧法如何?」叔寶道:「兄弟說得有理,只是大家不可私瞞一路,必須盟個咒
方好。」羅成道:「哥哥所言有理,做兄弟的教你槍法,若還瞞了一路,不逢好死,萬
箭攢身而亡。」叔寶道:「兄弟,我為兄的教你鐧法,若私瞞了一路,不得善終,吐血
而亡。」兄弟在花園盟誓,只道戲占並無憑證,誰知後來俱應前言。

他二人賭過了咒,秦瓊把鐧法一路路傳與羅成,看看傳到殺手鐧,心中一想:「不
要吧,表弟勇猛,我若傳了他殺手鐧,天下只有他,沒有我了。」呼的一聲,就住了手
羅成學了一回,也把槍法一路路傳與秦瓊,看看傳到回馬槍,也是心中一想:「表兄英
雄,若傳了他,只顯得他的英名,不顯得我的手段了!」也是一聲響,把槍收住,叔寶
也學了一回。自此二人在花園內,學槍學鐧,不在話下。

一日羅公來到書房,不見二人在內,遂走進叔寶房內,忽見粉壁上寫著一行大字。
近前一看,見壁上寫道:

一日離家一回深,猶如孤鳥宿寒林;

縱然此地風光好,還有思鄉一片心。

羅公看了,認得是叔寶筆跡,佛然不悅,遂回後堂。夫人道:「老爺到書房去,觀
看二子學業,此時為什麼匆匆回來,面有怒色?」羅公歎道:「他兒不足養,養殺是他
兒。」夫人驚問何故,羅公道:「夫人,自從令姪到來,老夫待他如同己子。我本意待
邊庭有變,著他出馬立功,那時我表奏朝廷,封他一官半職,衣錦還鄉。誰想令姪不以
我為恩,而反以我為怨。適才進他房中,見壁上寫著四句胡言,後兩句一發可笑,說道
『縱然此地風光好,還有思鄉一片心。』這等看起來,反是我留他不是了!」夫人聞言
不覺下淚道:「先兄去世太早,家嫂寡居異鄉,只有此子,出外多年,舉目無親。老爺
就使小姪有一品官職,他也思念老母為重,必不願留在此。依妾愚見,不如叫他歸家省
母,免得兩頭懸望。」說罷,淚下如雨。

羅公道:「不要傷感,待老夫打發令姪回去便了!」吩咐家人備酒送行,就令書童
請叔寶赴席。叔寶聞說是送行酒席,十分歡喜,同羅成進到後堂。夫人道:「姪兒,你
姑夫見你懷抱不開,知道你念母遠離,故備酒替你餞行。」叔寶聞言,哭拜於地。羅公
扶起說道:「賢姪,個是老夫屈留你在此,只為要待你成功立業,求得一官半職,衣錦
回鄉,才如我願。今你姑母說你令堂年高,無人侍奉,所以今日打發你回去。前日潞州
蔡知府已將銀兩等物送來,一向不曾對你說得,今日回去,逐一點收明白。我還修書一
封,你可送到山東大行臺節度使唐璧處投遞。他是老夫年姪,故薦你在他標下,做個旗
牌官,日後也可圖些進步。」叔寶接領,叩謝姑爹姑母,又與表弟對拜四拜,方人席飲
酒。酒至數巡,告辭起身,出了帥府,去辭別了尉遲崑玉並眾朋友,遂匆匆上馬,竟奔
河北,來到了潞州府前下馬。

到了飯店,王小二見了,忙跑入內,對老婆柳氏說道:「前年秦客人被我冷落,今
做了官,騎馬到門前來了。他惱我得緊,必然拿我送官,打一頓板於,出他的氣。我今

要躲避他,你可說我如此如此,就可打發他去。」說罷,溜開去了。柳氏乃是個賢妻,
只得依了丈夫之言。霎時叔寶走入店來,柳氏迎著道:「秦爺,你來了麼?」叔寶道:
「我來了,要見你丈夫。」柳氏聞言,哭拜於地道:「我拙夫向日得罪秦爺,原來是作
死。自秦爺遭事,參軍廳捉拿窩家,拙夫用了幾兩銀子,心中不悅,就亡過了。」叔寶
道:「賢人請起,昔日是我囊中空乏,以致你丈夫白眼相看。世態炎涼,古今皆然,我
也不怪他。只是我受你大恩,今日來此,正欲答報。」未知叔寶怎樣報答,且聽下回分
解。

第十回
省老母叔寶回鄉 送禮物唐璧賀壽
叔寶道:「賢人,你丈夫既然亡過,遺存寡歸孤兒。我恨不能學韓信,用千金來報
答漂母。今日權以百金為酬,聊報大德。」即使取銀相送,柳氏感謝不盡,叔寶就出門
上馬,向二賢莊去了。

那單雄信聞入傳報,叔寶重回潞州,心中大喜道:「諒他必來望我。」吩咐備酒,
倚門等候。再說叔寶因馬力不濟,步行遲緩,直到月上東山,才到莊上。雄信聽得林中
馬嘶,高聲道:「可是叔寶兄來了麼?」叔寶道:「正是秦瓊,特來叩謝。」雄信大笑
道:「真乃月明千里故人來!」二人攜手登堂,喜動顏色,頂禮相拜。家人擺上酒席,
二人坐下,開懷痛飲,各有醉意。雄信將杯放下道:「恕小弟今日不能延納,有逐客之
意,杯酌之後,就要兄行。」叔寶道:「這是何故?」雄信道:「自兄去燕山二載,令
堂老伯母,有十三封書信到此。前十二封書信,是令堂寫的,小弟薄具甘旨,回書安慰
只今月內第十三封書,不是令堂寫的,是令正寫的。書中說令堂有恙,不能修書,故小
弟要兄速速回去,與令堂相見一面,以全母子之情。」

叔寶聞言,五內皆裂,淚如雨下道:「單二哥,若這等,弟時刻難容。只是燕山來
馬被騎壞了,路程遙遠,心焦馬遲,怎生是好?」雄信道:「兄不說,我倒忘了,自兄
去後,潞州府將兄的黃驃馬發賣,小弟就用銀三十兩,納在庫內,買回寒舍,今仍舊送
還兄長。」叫手下把秦爺的黃驃馬牽出來,手下應諾,不一時,牽了出來。那馬見了故
主,嘶喊亂跳,有如人言之狀。雄情又把向日的鞍轡,掛在馬上,然後將行李背上。叔
寶拜辭,連夜起身,出莊上馬,縱轡加鞭,如逐電追風,十分迅速。

及行到濟南,叔寶飛奔入城,走到自己後門,跳下馬來,一手牽馬,一手敲門,叫
聲:「娘子,我母親病勢如何?我回來了。」張氏聽見丈夫回來,忙來開門,說道:「
婆婆還未曾好。」叔寶牽馬進來,張氏關了門,叔寶拴上馬,與娘子相見。張氏道:「
婆婆方才吃藥睡著,虛弱得緊,你緩些進去。」叔寶躡足,輕輕走進母親臥房,伏在牀
邊,見老母面向裡,鼻息只有一線,膀臂身應,猶如枯柴一般。叔寶就脆在牀前,低聲
叫道:「母親醒了吧!」那母親遊魂緩返,身體沉重,翻不過來,面朝牀裡,恍如夢中
,叫聲:「媳婦!」張氏道:「媳婦在此!」秦母道:「我方才略睡一睡,只聽得你丈
夫在牀前絮絮叨叨叫我,想是已為泉下之人,千里遊魂,來家見母了。」張氏道:「婆
婆,你兒子回來了,跪在這裡。」叔寶道:「太平郎回來了。」

秦母原無重病,因思想兒子。想得這般模樣。忽聽得兒子回來,病就好了一半,即
忙爬起來,坐在牀沿上,扯住叔寶的手,大哭起來。但又哭不出眼淚,張著大口,只是
喊。叔寶叩拜老母,老母道:「你不要拜我,可拜你妻子。你三年在外,若不是你媳婦
能盡婦道,我久已死了,也不得與你相見。」叔寶遵母命,回身叩拜張氏,張氏跪下,
對拜四拜。秦母問道:「你在外作何勾當,至今方回?」叔寶將潞州府顛沛,遠配燕山
得遇姑父姑母,前後事情,細說一遍。秦母道:「姑父作何官職?姑母可曾生子否?」
叔寶道:「姑父作幽州大元帥,鎮守燕山。姑母已生表弟羅成,今年十四歲了。」秦母
大喜。又說受單雄信大恩,如何得報?到了次日,有樊虎等眾友來訪,叔寶迎接,相敘
闊別之情。

叔寶就取羅公那封薦節,自己開個腳冊手本,戎裝打扮,帶兩根金裝鐧,往唐璧帥
府投書。這唐璧是江都人,因平陳有功,官拜黃縣公開府儀同三司,山東大行臺兼濟州
節度使,是日放炮開門,升堂坐下。叔寶將文書投進,唐璧看了羅公薦書,又看了秦瓊
手本,叫秦瓊上來。叔寶答應一聲,就上月臺跪下。唐璧抬頭一看,見秦瓊身高八尺,
兩根金裝鐧拿於手中,身材凜凜,相貌堂堂,有萬夫莫敵之威風。唐璧大喜,對秦瓊道
「我衙門中大小將官,都是論功行賞。今權補你一個實授旗牌官,日後有功,再行升賞
秦瓊叩謝。唐璧令中軍給付秦瓊旗牌官服色,點鼓閉門。秦瓊回家,就有營下二十多軍
士,各拿手本,到宅門叩見秦爺。

叔寶雖為旗牌官,唐璧卻待為上賓,另眼相看。過了四個月,正值隆冬天氣,唐璧
叫秦瓊至後堂說道:「你在標下,為官四月,不曾重用。來年正月十五日,長安越國公
楊爺六旬壽誕,今欲差官送禮,前去賀壽。因天下荒亂,盜賊生發,恐路中有失。我知
你有兼人之勇,能當此任,你肯去麼?」叔寶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小人焉有不
去之理?」唐璧大喜,叫家人抬出卷箱來,另取一領大紅氈包,一張禮物單。唐璧開卷
箱,照單檢點,付秦瓊六色,計開:

圈金一品服五色,討十套;玲瓏白玉帶一圍;夜明珠二十顆;馬蹄金二千兩;壽圖
一軸;壽表一道。

話說越公楊素,乃突厥可汗一種,又非皇親,如何用壽表賀他?這裡有個緣故:因
他在隋朝大有戰功,御賜姓楊,出將入相,寵冠百僚;又因廢太子,立了晉王,內外官
員,皆以王侯事之;故差官送禮,俱用壽表。唐璧賞秦瓊馬牌令箭,又令中軍選兩名壯
丁健步,服侍秦瓊。

秦瓊回家,拜辭老母,秦母見叔寶又要出門,眼中流淚道:「我兒,我殘年暮景,
喜的是相逢,怕的是別離。你回家不久,又要出門,使我老身倚門而望。」叔寶道:「
兒今出門,非昔日之長遠,明年二月,准拜膝下。」說罷,別了老母妻子,令健步背包
上馬而去。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英雄混戰少華山 叔寶權棲承福寺

叔寶與健步上馬長行,離了山東、河南一帶地方,過了潼關,來到華陰縣少華山。
貝見這山八面嵯峨,四圍險峻。叔寶便吩咐兩個健步道:「你們後來,待我當先前去。
那兩人曉得山路險惡,內中恐有強人,就讓叔寶先行。

他們來到前山,只聽得樹林內一聲吶喊,閃出三四百嘍囉,擁著一個英雄,貌若靈
官,髯須倒卷,二目銅鈴,橫刀跨馬,攔住去路,大叫道:「要性命的,留下買路錢來
嚇得兩名健步尿屁直流,叫聲:「秦爺,果然有強人來了,如何是好?」叔寶道:「無
妨,你們站遠些。」遂縱馬前進,把雙鐧一揮,照他頂梁門當的一鐧,那人就把金背刀
招架。兩人鬥了七八回合,叔寶把雙鐧使得開來,躔躔的有如風車一般,那人只有招架
之功,沒有還刀之力,漸漸抵敵不住。

那些嘍囉見了,連忙報上山來。山上還有兩個豪傑:一個是叔寶的通家王伯當,因
別了謝映登,打從此山經過,也要他買路錢,二人殺將起來,戰他不過,知他是個豪傑
留他入寨。那攔叔寶的叫做齊國遠,山上陪王伯當吃酒的,叫做李如珪,二人正飲之間
忽見嘍囉來報說:「齊爺下山觀看,遇見一個衙門將官,就向他討長例錢,不料那人不
服,就殺了起來了,不上七八回合,齊爺刀法散亂,敵不過他,請二位爺早早出救。」
二人聞言,各拿兵器,跳上戰馬,一齊出了宛子城,來到半山。王伯當看見下面交鋒,
好像秦叔寶,恐怕傷了齊國遠,就在半山大叫道:「秦大哥,齊兄弟,不要動手!」此
山有二十餘里高,就下來一半,還有十餘里,雖高聲大叫,無奈此時兩人交戰,一心招
架,那裡聽得叫喚?不一時,兩匹馬走到前面,王伯當叫道:「果然是叔寶兄,齊兄弟
快住手了,大家都是相好朋友。」叔寶見是伯當,遂住了手。

當下伯當請叔寶進到山寨,叔寶到了山寨,健步兩人已經嚇壞,叔寶道:「你兩人
不要驚怕,這個是外人,乃是相好朋友。」二人方才放心。王伯當道:「是你的從者麼
秦叔寶道:「是兩個健步。」李如珪吩咐手下,抬秦爺的行李到山,大家一同上少華山
進宛子城,入聚義廳,擺酒與叔寶接風。王伯當道:「自從仁壽元年十月初一日,在潞
州分乎,次日洞單二哥到工小二隅中來奉拜,兄長已行。單二哥又有胞兄之變,不得追
兄,我與謝映登各各分散。後來聞兄遭了一場官司,因路程遙遠,不能相顧,今日幸得
相逢,願聞兄行藏。」叔寶就把前後事情,說了一遍,並指出今奉唐節度差遣齎送禮物
赴正月十五日,到長安楊越公府中賀壽。因問伯當緣何在此,伯當道:「小弟因過此山
蒙齊李的弟相招,故得在此。今日遇見兄長進長安公幹,小弟欲陪兄長同往,乘勢看燈
如何?」叔寶道:「同往甚妙!」齊國遠、李如珪二人齊道:「王兄同往,小弟亦願隨
鞭鐙。」

叔寶聞言,不敢應承,暗想:「王伯當偶在綠林走動,卻是個斯文人,進長安還可
這兩個乃是鹵莽之夫,進長安倘有泄漏,惹出事來,連累於我,如何處置?」一時沉吟
不語。李如珪笑道:「秦兄不語,是疑我們在此打家劫舍,養成野性,進長安看燈,恐
怕不遵約束,惹出事來,有害兄長,不肯領我二人同去。但我們自幼學習武藝,豈就要
落草為寇不成?只因奸臣當道,我們沒奈何,只好嘯聚山林,待時而動。豈真要把綠林
勾當,作為終身之事?我們識勢曉理,同往長安,自不致有累兄長,願兄長勿疑。」叔
寶聽了這一篇話,只得說道:「二位賢弟,既然曉得情理,同去何妨。」齊國遠吩咐嘍
囉,收拾行囊戰馬,多帶銀兩,選二十名壯健嘍囉同去,其餘嘍囉不許擅自下山,小心
看守山寨。叔寶也吩咐兩名健步,不可泄漏。到了二更,眾人離了少華山,取路奔向陝
西。

一日,天色將晚,離長安只有六十里之地,遠遠望見一座舊寺,新修得十分齊整。
叔寶暗想:「這齊李二人到京,只住三四日便好,若住得日子多,少不得有禍,今日才
十二月十五日,還有一月,不如在前邊新修的這個寺內,問長老借間僧房,權住幾日,
到燈節邊進城。乘這三五日時光,也好拘管他們。」思算已定,又不好明言,只得設計
對齊李二人道:「二位賢弟,我想長安城內,人多屋少,又兼行商過客,往來甚多,那
裡有寬闊下處,足夠你我二十餘人居住?況城內許多拘束,甚不爽快。我的意思,要在
前邊新修寺裡,借間僧房權住。你看這荒郊曠野,又無拘束,任我們走馬射箭,舞劍掄
槍,豈不快活?住過今年,到燈節邊,我便進城送禮,列位就去看燈,」

王伯當因二人有些礙眼,也極力攛掇,說話之間,早到山門首下馬。命手下看了行
李馬匹,四人一齊入寺。進了二山門,過韋馱殿內,又有一座佛殿,望將上去,四面還
不曾修好。月臺下搭了高架,匠人修整簷口,木架邊設公座一張,公座上撐一把黃羅傘
傘下公座上坐了一位紫衣少年,旁站六人,青衣小帽,垂手侍立。月臺下豎兩面虎頭牌
用硃筆標點,前面還有刑具排列。這官兒不知何人。叔寶看了,對三人道:「賢弟,不
要上去,那黃羅傘下,坐一少年,必是現任官長。我們四人上去,還是與他見禮好,不
與他見禮好?剛則取禍,弱則取辱,不如避他為是。」伯當道:「有理!我們與他榮辱
無關,只往後邊去,與長老借住便了。」

兄弟四人,一齊走過小甬道,至大雄殿前,見許多泥水匠,在那裡刮瓦磨磚。叔寶
向匠人道:「我同你一聲,這寺是何人修理?」匠人道:「是並州太原府唐國公修的。
叔寶道:「我聞他告病還鄉,如今又聞他留守太原,為何在此間幹此功德?」匠人道:
「唐國公昔年奉旨還鄉,途間在此寺權住,竇夫人分娩了第二位世子在這裡。唐國公怕
污穢了佛像,發心佈施萬金,重新修建這大殿。上坐的紫衣少年,就是他的郡馬,姓柴
名紹,字嗣昌。」

叔寶聽了,四人遂進東角門,見東邊新建起虎頭門樓,懸朱紅大匾,大書「報德祠
三個金字。四人走進裡邊,乃是小小三間殿宇,居中一座神龕,龕內站著一尊神像。頭
戴青色范陽氈笠,身穿皂布海青箭衣,外套黃色罩甲,足穿黃鹿皮靴。面前一個牌位,
上寫六個金字,乃是「恩公瓊五生位」。旁邊又有幾個細字:是「信官李淵沐手奉祀」
叔寶一見,暗暗點頭。你道為何?只因那年叔寶在臨潼山,打敗了一班響馬,救了李淵
唐公要問叔寶姓名,叔寶恐有是非,放馬奔走。唐公趕了十餘里,叔寶只通名「秦瓊」
二字,搖手叫他不要趕,唐公只聽得「瓊」字,見他伸手,乃錯認「五」字,故誤書在
此。

齊國遠看了,連這六個字也不認得,問道:「伯當兄,這神像可是韋馱麼?」伯當
笑道:「不是韋馱,乃是生像,此人還在。」各人都驚異起來,看看這像,實與秦叔寶
無異。那個神龕左右,卻塑兩個從人,一個牽一匹黃驃馬,一個捧兩根金裝鐧。伯當走
近叔寶低聲問道:「往年兄出潞州,是這樣打扮麼?」叔寶道:「這就是我的形像。」
伯當就問其故,叔寶遂將救唐公事情說了一遍。不想柴紹見四人進來,氣宇軒昂,即著
人隨看他們作何勾當。叔寶所言之事,卻被家丁聽見,連忙報知柴紹。柴紹聞言,遂走
進生祠來,著地打拱道:「那位是妻父的活命恩人?」四人答禮,伯當指叔寶道:「此
兄就是老千歲的故人,姓秦名瓊。當初千歲倉卒之間,錯記瓊五。如若不信,雙鐧馬匹
現在山門外。」嗣昌道:「四位杰士,料無相欺之理,請至方丈中獻茶。」各人通了姓
名,柴紹即差人到太原,報知唐公,就把四人留在寺內安住,每日供給,十分豐盛。

看看年盡,到了正月十四日,叔寶要進長安公幹,柴紹亦要同往看燈。遂帶了四個
家丁,共三十一人,離了寺中,到長安門外,歇宿在陶家店內。眾人吃了些酒,卻去睡
了。叔寶不等天明,就問店主人道:「你這裡有識路的尊使借一位,乘天未明,指引我
進明德門,往楊越公府中送禮,自當厚謝。」店主叫陶容、陶化引路,叔寶將兩串錢賞
了二人。即取禮物,分作四個紙包,與兩名健步拿著,帶了陶容、陶化,瞞了眾人進明
德門去。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李藥師預言禍變 柴郡馬大耍行頭
話說楊越公知天下進禮賀壽的官員,在城外的甚多,是夜二更,就發兵符,大開城
門,放各處進禮官員入城。都到巡視京營衙門報單,京營官總投遞到越公府中。你道那
京營官是何人?卻是宇文化及長子,名喚宇文成都,他使用一根流金鐺,萬夫難敵,乃
隋朝第二條好漢。

是日五鼓,文武官員,與越公上壽。彼時越公頭戴七寶冠,身穿暗龍袍,後列珠翠
群妾如錦屏一般,圍繞左右。左首執班的女宮,乃江南陳後主之妹樂昌公主。曾配駙馬
徐德言,因國破家亡,夫妻分別時,將鏡一面,分為兩半,各懷一半,為他日相見之用
越公見她不是全身,問她紅鉛落於何人?此婦哭拜於地,取出半面寶鏡,訴告前情,越
公即令軍士,將平面主鏡貨於市中,乃遇徐德言,收於門下為冪賓,夫妻再合,破鏡重
圓。右首領班女宮,就是紅拂張美人,她不惟顏色過人,還有俠氣深心。又一個異人,
是京兆三原坊人氏,姓李名靖,號藥師,是林澹然徒弟,善能呼風喚雨,駕霧騰雲,知
過去未來,為越公府中主簿。此日一品、二品、三品官員,登堂拜壽,越公優禮相待,
獻茶一杯。四品、五品以下官員,就不上堂,只在丹墀下總拜。其他藩鎮差遣,送禮官
將,則分由眾人查收禮物。

山東各官禮物,曉諭向李靖處交割,秦瓊便押著禮物,到主簿廳上來,李靖見叔寶
一貌堂堂,儀表不凡,就與行禮。看他手本,方知是旗牌官秦瓊,表章禮物全收,留入
後堂,取酒款待,就問道:「老兄眼下氣色不正,送禮來時,同伴還有必人?」叔寶不
敢實言。說道:「小可奉本官差遣,只有兩名健步,並無他人。」李靖微笑道:「老兄
這話只可對別人說,小弟面前卻說不得。現帶來了四個朋友,跟隨二十餘人。」叔寶聞
言,猶如天打一個響雷,一驚不小,忙立起來,深深一揖道:「誠如先生所占,幸忽泄
漏。」李靖道:「關我甚事?但兄今年正值印堂管事,黑氣凌入,有驚恐之災,不得不
言。今夜切不可與同來朋友觀燈玩月,恐招禍患,難以脫身,天明即回山東方妙。」叔
寶道:「奉本官之命,送禮到此,不得楊老爺回文,如何回覆本官?」李靖道:「回書
不難,弟可以任得。」李靖怎麼應承叔寶說有回書?原來楊公的一應書禮,都假手於李
靖,所以這回書出在他手。不多時,將回書回文寫完了,付與叔寶,這時天色已明。臨
行叮囑道:「切不可入城看燈。」叔寶作別回身,李靖又叫轉來道:「兄長,我看你心
中不快,難免此禍。我今與你一個包兒,放在身邊;若臨危之時,打開包兒,往上一撒
連叫三聲『京兆三原李靖』,那時就好脫身了。」叔寶接包藏好,作謝而去。

且說叔寶得了回書,中陶容引路,他心中暗想:「我去歲在少華山,就說起看燈。
眾朋友所以同來,就是柴紹也說同來看燈。我如今公事完了,怎麼好說遇著高人,說我
面上部位不好,我就要先回去?這不是大丈夫氣概;寧可有禍,不可失了朋友之約。」
回到下處,見眾朋友換了衣服,正欲起身入城。眾人見叔寶回來,一齊說道:「兄長,
怎麼不帶我們同去公幹?」叔寶道:「弟起早先進城,完了公幹,如今正好同眾位入城
玩耍。不知列位可曾用過酒飯麼?」眾人道:「已用過了,兄長可曾用過麼?」叔寶道
「也用過了。」柴紹算還店帳,手下把馬匹都牽在外邊,眾豪傑就要上馬。伯當道:「
我們如今進城,到處玩耍,或酒肆,或茶坊,大家取樂。若帶了這二十餘人,馱著包裹
甚是不雅,我的意思:將馬寄放安頓,眾人步行進城,隨意玩耍,你道如何?」叔寶此
時記起了李靖言語,心想:「這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如今入城,倘有不測之事,
跨上馬就好走脫,若依伯當步行,倘有緊要處,沒有馬,如何走得脫?」就對伯當道:
「安頓手下人,甚為有理,但馬匹定要隨身。」兩人只管爭這騎馬不騎馬的話。

李如珪道:「二兄不必相爭,小弟愚見:也不依秦大哥騎馬,也不依伯當兄不騎馬
若依小弟之言,馬只騎到城門旁邊就罷,城門外尋著一個下處,將行李放在店內,把馬
牽在護城河邊飲水吃草,眾人輪流吃飯看管。柴郡馬兩員家將,與他帶了氈包拜匣,多
拿銀兩,帶入城去,以供杖頭之費。其餘手下人,到黃昏時候,將馬緊轡鞍鐙,在城門
口等候。」眾朋友聽說,都道:「講得有理!」他們騎到城門口下馬。叔寶吩咐兩名健
步道:「把回書回文,隨身帶好。到黃昏時分將我的馬加一條肚帶,小心牢記!」遂同
眾友各帶隨身兵器,帶領兩員家將,一齊入城。

只見六街三市,勛將宰臣,黎民百姓,奉天子之命,與民同樂,家家戶戶,結彩懸
燈。五個豪傑,一路玩玩耍耍,說說笑笑,都到司馬門首來。這是宇文述的衙門,只見
牆後十分寬敞,那些圓情的把持,兩個一伙,吊掛著一副行頭,雁翅排於左右,不下二
百多人。又有一二十處拋球場,每一處用兩根柱,紮一座牌樓,樓上一個圈兒,有斗來
大,號為彩門,不論膏粱子弟,軍民人等,皆願登場,踢過彩門。這原是宇文述的公子
宇文惠及所設。那宇文述有四子:長曰化及,官拜御史;次曰士及,尚南陽公主,官拜
駙馬都尉;三曰智及,特作少監。惠及是最小兒子。他倚著門廕,好逞風流,手下有一
班幫閒諛附,故搭合圓情把持,在衙門前做個球場。自正月初一,擺到元宵。公子自搭
一座彩牌,坐在月臺上,名曰觀球臺。有人踢過彩門,公子在月臺上就送他彩緞一疋,
銀花一對,銀牌一面。也有踢過彩門,贏了彩緞銀花的,也有踢不過彩門,被人作笑的

五個釘漢,行下一時,那李如珪出自富貴,還曉得圓情。這齊國遠自幼落草,只曉
得風高放火,月黑殺人,那裡曉得圓情的事?叔寶雖是一身武藝,圓情最有觔節。伯當
是棄隋名公,搏藝皆精。只是眾人皆說,柴郡馬青年俊逸,推他上去。柴紹少年,樂於
玩耍,欣然應諾。就有兩個圓情的捧行頭來,說:「那位相公請行頭?」柴紹道:「二
位把持,那公子旁邊兩位美女,可會圓情?」二人答道:「是公子在平康巷聘來的,慣
會圓情,綽號金鳳舞、彩霞飛。」柴紹道:「我欲相攀,不知可否?」圓情道:「只要
相公破格些相贈。」柴紹道:「我不惜纏頭之贈,煩二位通稟一聲。」

圓情聽了,就走上月臺來,稟公子說:「有一位富豪相公,要同二位美人同耍行頭
公子聞言,即吩咐兩個美人下去,後邊隨著四個丫環,捧兩個五彩行頭,下月臺來,與
柴紹相見。施禮畢,各依方位站下,卻起個五彩行頭。公子離了坐位,立在牌樓下觀看
那各處拋球的把持,盡來看美女圓情。柴紹拿出平生搏藝的手段來,用肩妝雜踢從彩門
裡就如穿梭一般,踢將過去。月臺上家將把彩緞銀花連連拋將下來,兩個跟隨的只管收
拾起來。齊國遠喜得手舞足蹈,叫郡馬不要住腳。兩個美女賣弄精神。你看:

這個飄揚翠袖,輕籠玉筍纖纖;那個搖曳湘裙,半露金蓮窄窄。這個丟頭過論有高
低,那個張泛送來真又楷。踢個明珠上佛頭,實躡埋尖拐。倒膝鼻輕佻,錯認多搖擺;
踢到眉心處,千人齊喝采。汗流粉面濕羅衫,興盡情疏方叫悔。

及踢罷行頭,叔寶取銀二十兩,彩緞四端,贈兩位美女;金扇二把,白銀五兩,謝
兩個監論。此時公子打發圓情的美女,各歸院落,自家也要在街市出遊了。

那叔寶一班朋友,出了戲場,到一個酒樓上吃酒,聽得各處笙歌交雜,飲酒者絡繹
不絕,眾豪傑開懷痛飲,直吃到月上花梢,算還酒錢,方才下樓出店看燈。未知眾豪傑
看燈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長安士女觀燈行樂 宇文公子強暴宣淫
叔寶眾人出了酒店,行至街上,見燈燭輝煌,如同白晝。及看到司馬衙門前,見一
個燈樓,卻是彩緞裝成,居中掛一盞麒麟燈,樓上掛著四個金字的匾額,寫著:「萬獸
來朝」。牌樓上有一副對聯道:

周祚呈祥,賢聖降凡邦有道。

隋朝獻瑞,仁君治世壽無疆。

麒麟燈下,有各樣獸燈圍繞,見各項獸類,無不齊備。兩邊有兩位聖賢,騎著兩盞
獸燈,也有著對聯一副,懸於左右。上寫道:

梓潼帝君,乘白騾下臨凡世。

三清老子,跨青牛西出陽關。

眾人看罷,過了兵部衙門,行到楊越公府東首來,這些附近百姓人家門首,各搭一
個小小燈柵,設天子牌位,點燈夢香供花,以示與民同樂的意思。街中走馬撮戲,做鬼
接神,鬧嚷嚷填滿街道,不多時,已到楊越公門首。燈樓與兵部衙門一樣,樓雖一樣,
燈卻不同,掛的是一盞鳳凰燈,牌匾上面寫四個金字,寫的是:「天朝儀鳳」。牌樓柱
上左右一副金字對聯道:

鳳翅展丹山,天下咸欣瑞兆。

龍鬚揚北海,人間盡得沾恩。

鳳凰燈下,各色鳥燈齊備,懸掛四圍。另有兩個古人,騎著兩盞鳥燈,甚是齊整。
也有一副對聯,懸於牌樓柱左右,上寫道:

西方王母坐青鸞,瑤池赴宴。

南極壽星騎白鶴,海屋添籌。

眾人看過,已是初更時分。那齊國遠自幼落草,不曾到過帝都。今日又是良辰佳節
燈明月燦,鑼鼓暄天,笙歌盈耳,歡喜得緊,也沒有一句話,好對朋友講,只是在人叢
裡,挨來擠去,搖頭擺腦,亂叫亂跳,按捺不住。

眾人造進皇城,到五鳳樓前,人煙擠塞的緊,那五鳳樓外,卻設一座御燈樓,有兩
個太監,坐在交椅上,帶五百軍士,各穿錦襖,每人拿一根齊眉朱紅棍把守。這座燈樓
不是紙絹顏料紮縛的,都是海外異香,宮中寶玩砌就。這一座燈樓上面懸一牌匾,都是
珠寶穿就。當時眾遊人都在燈柵內,穿來插去,尋香嗅味,何嘗真心看燈?以致剪綹的
雜在人叢,擄了首飾,割了衣服。那些風騷婦女,在家坐不安,又喜歡出來佈施,趁此
機會,結識標緻後生,算為一樂。

不想有一個孀居王老娘,不識禍福,領了一個十八歲的女兒,小名琬兒,出來看燈
那琬兒又生得十分美貌,才出門時,就有一班少年跟隨在後,挨上閃下。一到大街,蜂
攢蟻聚,身不由己。琬兒母女,各各驚慌。不料宇文公子有多少門下游棍,在外尋察;
見了琬兒姿色,就飛報公子,公子急忙追上,看見琬兒容貌,魂消魄落,便去挨肩擦背
調戲他,琬兒嚇得不敢做聲,走避無路。王老娘不認得宇文惠及,就發作起來,惠及趨
勢假怒道:「這婦人無禮,敢挺撞我?拿他回去!」說得一聲,家人就把母女擄去。

王老娘與琬兒大驚,叫喊救人,街上的人那個不認得是宇文公子,誰敢惹他?擄到
府門,將王老娘羈在門房內,只有琬兒被這些人撮過幾個彎,轉過了幾座廳房,方到書
房裡。那宇文公子即時趕到,把嘴一呶,眾家人都走出去,只剩幾個丫環,公子將琬兒
抱住,便去親嘴,這琬兒是未經見識的女子,不知什麼意思,把臉側開,將手推去。公
子還要伸過手去,琬兒驚得亂跳,急得掙扎一番,啼哭叫道:「母親快來教我!」公子
笑嘻嘻,又抱住說道:「不消哭,少不得有你好處。」就叫丫環,把琬兒抱到牀上,由
他姦淫一次。事後吩咐丫環看守,遂往外去。

公子走到府門,那王老娘看見,一發喊叫要討女兒。公子道:「你女兒我已收用,
你早早回去,休得在此討死!」王老娘大哭道:「我單生此女,已許人家了,快快還我
若不還我,我就死在這裡!」公子道:「既是這等說,我府門首死不得許多!」叫手下
人攆他開去。眾人推的推,打的打,把王老娘打出巷口,關了柵門,憑他叫喊啼哭,那
公子又帶了一二百名狠僕,街上閒撞,還想再撞出個有色的女子,搶來作樂。此時已三
鼓了。

再說叔寶一班豪傑,遍處玩耍,忽見一簇人在喧嚷,眾豪傑進前觀看,見一個老婦
人,匍匐在地,放聲大哭。伯當問旁邊看的人道:「這婦人為何在街坊啼哭?」眾人道
「這老婦人因今夜帶女兒到街上看燈,撞見宇文公子,被公子搶了去。」叔寶道:「那
個宇文公子?」眾人道:「是兵部尚書的公子。」叔寶道:「可就是射圃圓情的?」眾
人道:「正是。」叔寶又問那婦人道:「你姓甚麼?住在那裡?」老婦人道:「老身姓
王,住在宇文老爺府後。」叔寶道:「你且回去,那個宇文公子,在射圃踢球,我們贏
他彩緞銀花,有數十件在此。待我尋著公子,贖你女兒還你。」老婦聞臺,叩頭四拜,
哭回家去。

叔寶問眾人道:「搶他女兒,可是真麼?」眾人道:「希罕搶他一個?那公子見有
姿色婦人,不論縉紳庶民,都要搶去,百般淫污。他們的父母丈夫,會說話的,次日進
去,婉轉哀求,或者還他。不會說話的,衝撞了他,即時打死,丟在夾牆,誰敢與他索
命?」叔寶聽了,競忘李靖之言,恨恨不平,就動了打的念頭。又問道:「那公子如今
在那裡?」眾人道:「那公子不是好說話的,惹著他有命無毛,你問他怎的?我看列位
雄赳赳,氣昂昂,只怕惹禍。」叔寶道:「我們是外鄉人氏,不知底裡,問他怎麼樣行
頭,若中途遇著,我們也好迴避。」未知眾人說出甚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參社火公子喪身 行弒逆楊廣篡位
眾人見叔寶問宇文公子怎麼樣行頭,就說道:「那公子的行頭太多哩!他養著許多
亡命之徒,每人拿一根齊眉棍,有一二百個在前開路,後邊都是會武藝的家將,真刀真
槍,擺著社火。公子騎著馬,馬前都是青衣大帽管家。長安城內,這些勛衛府內家將,
扮得什麼社火,遇見公子,當場舞來。舞得好,賞賜花紅,舞得不好,用棍打開。列位
若遇著,避他為是。」叔寶道:「多承指教了!」

眾豪傑聽了此語,個個摩拳擦掌,紮縛停當,只在長安西門外御街道上找尋。等到
三更中忽見宇文公子來了,果然短棍有一二百,如狼牙相似,自己穿了豔服,坐在馬上
背後擁著家丁。眾豪傑觀看明白,就躲在路旁,正要尋出事來,恰恰前面探子來報說:
「夏國公竇爺府中家將,有社火來參。」公子問道:「什麼故事?」他回說:「是『虎
牢關三戰呂布』。」公子著他舞來。眾社火舞了些時,及舞罷,公子道:「好!」賞了
眾人去。叔寶高叫道:「還有社火來參!」說罷,五個豪傑竄進來喊道:「我門是『五
馬破曹』。」叔寶拿兩條金鐧,王伯當兩口寶劍,齊國遠兩柄金錘,李如珪一條竹節鋼
鞭,柴嗣昌兩口寶劍,那鞭鐧相撞,發出叮噹嗶啄之聲,只管舞過來。旁觀之人,重重
疊疊,塞滿街衢。

齊國遠想道:「此時打死他不難,只是不好脫身,除非是燈棚上放起火來。這百姓
救火要緊,就沒阻攔我們了!」便往屋上一竄,公子只道這人要從上邊舞將下來,卻不
防他放火。叔寶見火起,料止不得這件事,將身一縱,縱於馬前,舉鐧照公子頭上打去
那公子跌下馬來,登時殞命。眾家人叫道:「不好了!把公子打死了!」各舉刀槍棍棒
齊奔叔寶打來。叔寶掄動雙鐧,那個是他敵手?打得落花流水。齊國遠就燈棚上跳下來
掄動金錘,逢人便打,眾豪傑一齊動手,不論軍民,盡皆打傷。打得東倒西歪,裂開一
條血路,齊奔明德門來。

那巡視京營官宇文成都,聞知此事,吃了一驚,遂發令閉城,親身趕來。叔寶當先
揮鐧打去,宇文成都把二百斤的流金鐺,往下一攔,鐧打著鐺上,把叔寶右手的虎口都
震開了,叫聲:「好傢伙!」回身便走。王伯當、柴嗣昌、齊國遠、李如珪四個好漢,
一齊舉兵器上來,被宇文成都把鐺往下一掃,只聽得叮叮噹當,兵器亂響,四個人身子
搖動,幾乎跌倒。叔寶趕快取出李靖的包兒,打開一看,原來是五粒赤豆,便裡室一拋
就叫:「京兆三原李靖」。連叫三聲,只見呼的一聲風響,變了叔寶五人模樣,竟往東
首敗下去了,把叔寶五人的真身隱過。那宇文成都縱馬望東趕來。叔寶五人乘機向明德
門外逃走。那些進城看燈的嘍羅們見百姓狂奔叫喊,知道城中出了亂事,就連忙走出城
來,向看馬的嘍囉說道:「列位,想是爺們五個在城內闖了禍,打死什麼人。你們幾個
牽馬到大路上伺候。幾個有膂力的同我們去按住城門,不要被守門的官將城門關了。」
眾人都道:「說得有理。」十數個大漢到城門首,幾個故意要進城,互相扭扯,便打起
來,把門的軍土都被推倒了。那巡視京營官的軍令下來,要關城門,如何關得?這時眾
豪傑恰好逃到了城門邊,見城門未關,便有生路,齊招呼出門。眾嘍囉看見主人齊到了
便一哄而散,搶出城門。見自己馬在路旁,各飛身上馬,一齊奔向臨潼關來。

眾人至承福寺前,嗣昌要留叔寶在寺,候唐公的回書,叔寶道:「怕有人知道不便
還囑咐他把報德祠毀去。說罷,就舉手作別,馬走如飛。將近少華山,叔寶對伯當道:
「來年九月二十三日,是寡母六十壽誕,賢弟可來光顧。」伯當、國遠與如珪都道:「
弟輩自然都來拜機。」叔寶也不入山,各各分手,自回家去。

卻說長安城內,殺得屍積滿街,血流通地,百姓房屋,燒燬不計其數。宇文述聞報
愛子被響馬打死,五內皆裂,說道:「我兒與響馬何仇,被他們打死?」家將稟道:「
因小爺酒後與王氏女子作戲玩耍,其母哭訴於響馬,響馬就行兇,將小爺打死。」宇文
述大怒,就叫家將把琬兒拖出儀門,亂棍打死,並差家將前去,把王老娘一家盡行殺死
又令緊隨小爺的家將,把響馬的年貌衣飾,一一報來。家將道:「那響馬共有五人,打
死公子的,身長一丈,年紀二十多歲。穿青色衣服,舞著雙鐧。」宇文述就叫幾個善寫
丹青的,把響馬的年貌衣服,畫了圖形,四面張掛緝獲,不題。

再說太子楊廣,既謀奪了哥哥楊勇東宮,又逼去了李淵,他生平做怕獨孤娘娘。不
料開皇元年娘娘也崩了,斯時無所畏忌,奢華好色之心,漸漸發起。那文帝因獨孤娘娘
身死,沒人拘束,寵幸了兩個絕色,一個是宣華陳夫人,一個是容華蔡夫人;朝政漸漸
不理。

仁壽四年,文帝年紀高大,當不起兩把斧頭,四月間已成病了。因令楊素營建仁壽

宮,就在仁壽宮養病。到了七月,病勢漸漸不起,尚書僕射楊素、禮部尚書柳述、黃門
侍郎元岩,三人值夜閣中,太子入宿太寶毆上。宮內是陳、蔡二夫人服侍,太子因侍疾
兩個都不迴避。蔡夫人容貌十分美麗,陳大人比之更勝,況他是陳高宗之女,生長錦繡
從中,說不盡的齊整。太子見了,魂消魄落,要闖入官去調戲他,因他侍疾時多,不得
湊巧。

一日,太子入宮問疾,遠遠見一麗人出宮,又無個宮女跟隨。太子舉目一看,卻是
陳夫人,為要更衣,故此獨自出來。太子喜得心花大放,暗想:「機會在此時矣!」吩
咐從人不要隨來,自己急急趕上。陳夫人看見,吃了一驚道:「太子到此何為?」太子
道:「夫人,我終日在御榻前,與夫人相對,神情飛越。今幸得便,望乞夫人賜我片刻
之歡。」陳夫人道:「太子,我已托體聖上,名分所在,豈可如此?」太子道:「夫人
情之所鍾,何名分之有?」就把陳夫人緊緊抱住,求一接唇,陳夫人竭力推拒。正在不
可解之際,只聽得一聲傳呼道:「聖旨宣陳夫人。」此時太子知道留他不住,道:「不
敢相強,且留後會。」

夫人喜得脫身,神色驚慌,要稍俟喘息寧靜入宮,又恐文帝索取藥餌,如何敢遲?
只得走到御榻前面。文帝怪其神色有異,因問何故。此時陳夫人欲要把這件事說知,恐
文帝著惱,病加沉重,但一時沒有遮飾,只說得一聲:「太子無禮!」帝聞此言,不覺
大怒,把手在榻上敲了幾下道:「畜生,何足以付大事?獨孤誤我!」即宣柳述、元岩
進宮。太子心中不安,走在宮門打聽,聽得文帝怒罵,又聽得宣柳述、元岩,不宣楊素
知有難為他的意思,急奔來尋張衡等一班計議。張衡等見太子來得慌張,只道文帝崩駕
及至同時,方知為陳夫人之事。張衡道:「事既如此,只有一件急計,不得不行了!」
太子忙問何計?張衡附耳道:「如此,如此。」

急見楊素慌慌張張走來道:「殿下不知因甚事懺了旨,聖上宣柳述、元岩撰詔,去
召太子楊勇。他二人已在撰詔,只待用寶印齎往濟寧。他若來時,我們都是他仇家,怎
生是好?」太子附耳道:「張衡已定一計,說如此如此。」楊素聽了道:「如今也不得
不如此了!」就催張衡去做。又假一道聖旨,著宇文化及帶校尉到撰詔處,將柳述、元
岩拿住,說乘上彌留,不能將順,妄思擁戴,將他下了大理寺獄。再傳旨說:「宿衛兵
士勞苦,暫時放散。」就令郭衍帶領東宮兵士,守定各處官門,不許內外人等出入,泄
漏宮中事務。又矯詔去濟寧召太子楊勇,只說文帝有事,宣他到來,斬草除根,眾人遂
分頭去做事。

此時文帝半睡問道:「柳述、元岩,寫詔曾完否?」陳夫人道:「還未見呈進。」
文帝道:「完時即便用寶,著柳述飛遞去。」言訖,只見外邊報太子差張衡侍疾,帶了
二十餘太監,闖入宮中,先吩咐當值內侍道:「太子有旨,你們連日辛苦,著我帶這些
內監更替。」又對御榻前這些宮人道:「太子有旨,將帶來這些內監承應,爾等也去歇
息/這鶴宮女因承值久廠,巴不得偷閒,聽得吩咐,一齊都出去了。惟有陳夫人、蔡夫
人仍立在御榻前。張衡走到榻前,也不叩頭,見文帝昏昏沉沉,就對二位夫人道:「二
位夫人也暫迴避。」這兩個夫人乃是女流,沒甚主意,只得離了御榻,在閣子後坐了。
但又放心不下,即著宮人在門外打聽。過了一個時辰,那張衡洋洋的走出來道:「啟上
二夫人,聖上已歸天了!適才還是這等守著,不報太子知道?」又吩咐各宮嬪妃,不得
哭泣,待奏過太子來,舉哀發喪。正是:

變起蕭牆人莫識,空將舊恨說隋文。

這些宮妃嬪女,雖然疑惑,卻不敢說是張衡謀死。那張衡忙走來見太子與楊素,說
道:「恭喜大事畢了!」太子聽了改愁為喜,就令傳旨,著楊素之弟楊約,提督京師十
門,郭衍為右鈴衛大將軍,管領行宮宿衛,及護從車駕人馬;宇文成都升無敵大將軍,
管轄京師各省提督軍務。秘不發喪。

不數日,有濟寧大將軍楊通,保廢太子楊勇,到長安城外安營。楊廣假文帝旨,召
楊勇夫妻父子三人進城,其餘不准入內。及至楊勇賺進城中,父子二人同被縊死。因見
蕭妃有國色,楊廣乃納為妃子。楊通一聞此事,大怒不息,領部下十萬雄兵,返回濟寧
自稱嚇天霸王。按下不表。

當下文帝駕崩時,並無遺詔,太子與楊素計議,叫誰人作詔,然後發喪?楊素保舉
伍建章為人梗直,眾臣信服,如召他來,令他作詔,頒行天下,庶不被眾臣謗議。太子
見說,即差內監前去宣召。

那伍建章一生忠直,不交奸黨,這日在府,聞皇帝已死,東官亦亡,大哭道:「楊
廣聽信奸臣,謀害父兄,好不可恨!」忽見家人來報說:「太子差內監,宣老爺即刻就
往。」建章出見內監道:「公公請回,我打點就來。」內監告別,回覆太子。伍建章拜
辭家廟與夫人,乃麻巾衰絰,進見太子,痛哭不止。太子諭之曰:「此我家事耳,先生
不必苦楚!取御筆來,先生代孤寫詔,當裂土分封。」建章將筆大書:「文皇死得不明
太子無故屈死!」寫畢,擲筆於地。太子一看,大怒道:「老匹夫,孤不殺你,你卻來
傷孤。」命左右推出斬首。建章高聲罵道:「你弒父縊兄,人倫大變,天道不容。今日
又要殺我,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必勾汝之魂。」左右不由分說,把伍建章斬首宮門外
就與楊素等商議發喪,假為遺詔,命太子楊廣即皇帝位,頒行天下。當時太子取一個黃
金小盒,內藏同心彩結,差內侍送與陳夫人,至晚就在陳夫人宮中宿了。

七月丁未,文帝晏駕,至甲寅,諸事皆備。次日,楊素先輔太子,在梓宮側舉哀發
喪,群臣皆衰絰,依著班次送殯。然後太子換吉服,拜告天地祖宗,換冕冠,即大位,
群臣都換朝服入賀,大赦天下,改元大業元年,稱為煬帝。在朝文武,各進爵賞。就差
宇文化及,帶了鐵騎,圍住伍府,將閤門老幼,盡行斬首。可憐伍建章一門三百餘口個
個不留,只逃走了馬夫。那馬夫名喚伍保,一聞此情,逃出後槽,離了長安,星夜往南
陽,報與伍雲召老爺去了。

煬帝又追封東宮為房陵王,以掩其謀害之跡。斯時宇文述與楊素,俱怕伍雲召在南
陽,思欲斬草除根,忙上一本道:「伍建章之子雲召,官封侯爵,鎮守南陽,勇冠三軍
力敵萬人。若不早除,必為大患,望陛下遣兵討之,庶無後憂。」煬帝准奏,即拜韓擒
虎為征南大元帥,麻叔謀為先鋒,化及之子成都,在後接應,點起雄兵六十萬,即日興
師。韓擒虎等領命出朝,望南陽發進。未知此去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雄闊海打虎顯英雄 伍雲召報仇集眾將
再說伍建章之子雲召,身長八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聲如銅鐘,力能舉鼎,萬
夫莫敵,擁雄兵十萬,鎮守南陽,是隋朝第五條好漢,夫人賈氏,生一位公子,才方週
歲。一日,伍雲召在金頂太行山打圍,來至山邊,叫軍士安營,擺下圍場,各理鷹犬,
追兔逐鹿。此山周圍有數百餘里,山中有一大王,姓雄名闊海,本山人氏,身高一丈,
腰大數圍,鐵面虯須,虎頭環眼,聲若巨雷。使兩柄板斧,重一百六十斤,兩臂有萬斤
氣力。在本山落草,聚集嘍囉數千,打家劫舍,往來商客,不敢單身行走,是隋朝第四
條好漢。這日因山中錢糧缺少,他即令眾頭目各帶嘍囉下山,到各處打劫往來客商。眾
頭目得令,帶著嘍囉下山去了。

那雄闊海就換便服,走出寨門,望山下而來。行到半山,見林中跳出兩隻猛虎,撲
將過來。闊海上前雙手擎住,那兩隻虎動也不敢動,將右腳連踢幾腳,舉手將虎望山下
一丟,那虎撞下山崗而死。又把一隻虎,一連幾拳打死。這名為「雙拳伏兩虎」。那伍
雲召在山上打圍,望見前村有一好漢,不消片時,將兩虎打死。便吩咐家將,上前相請
家將領命上前,大則:「壯士慢行,我老爺相請。」闊海就問:「你老爺是何人?」家
將道:「我老爺是南陽侯伍老爺。」闊海心中暗想:「伍老爺乃當世之英雄,無由進見
今來相請,是大幸了!」就隨家將來到營前,入營進見雲召,朝上一揖。雲召看此人,
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即出位迎接道:「壯上少禮,請問壯土姓甚名誰?那裡人氏?作
何生理?」闊海道:「在下姓雄名闊海,本山人氏,作些無本經紀。」雲召道:「怎麼
叫做無本經紀?」闊海道:「只不過在山中聚集嘍囉,白要人財帛,故叫做無本經紀。
伍雲召笑道:「本帥見你雙拳打虎,定是一個豪傑。本師回府,意欲為你進表招安。同
為一殿之臣,你意下若何?」闊海道:「多謝元帥。」雲召道:「本帥今日欲與你結拜
為兄弟。」闊海道:「在下一介鹵夫,怎敢與元帥結拜?」雲召道:「說那裡話來!」
即吩咐家將擺著香案,雲召年長一歲,拜為哥哥,闊海拜為兄弟。立誓後日要患難相扶
若有私心,天地不容。拜畢,雲召道:「賢弟,你回山中守侯,待哥哥回到南陽,修本
進朝,招安便了。」闊海謝道:「多謝哥哥!」二人告別,闊海自回山寨。

雲召令眾將擺齊隊伍,回轉南陽,到了城外,眾將出城迎接。雲召同眾將入城,至
衙門大堂中坐下,那旗牌官四營八哨,游擊把總,千戶百戶,齊齊上堂。行禮畢,雲召
吩咐眾將,各回汛地,四營八哨,各回營寒。眾將士得令,一齊退出,放炮三聲,封門
退堂。夫人接著,就問:「相公出去打圍如何?」雲召就把與雄闊海結拜之事,細說一
遍。夫人大喜,即吩咐擺宴,與老爺接風。夫妻二人,對坐同飲,按下不題。

再說那馬夫伍保,逃出長安,在路聞得又差韓擒虎起大兵,前來討伐,心中著急,
便不分星夜,趕到南陽。來至轅門,把鼓亂敲,旗牌官上前喝問何事,伍保道:「咱是
都中太師爺府中差來,要見老爺,煩你通報。」旗牌官聞言,即到裡面,對中軍說了。
中軍將走到內堂稟道:「都中太師爺差官在外面,要見老爺。」雲召大喜,吩咐喚那差
官進來,中軍將此話傳出,旗牌官就請差官進內。伍保聞言,走到後堂,望見雲召,坐
在椅中,兩旁數十名家將站立。伍保走進一步,大叫一聲:「老爺,不好了!」禁不住
眼中流淚。伍雲召心下大驚,急問道:「太師爺,太夫人,在都中何如?可有書信?拿
來我看。」伍保道:「那裡有書信?」雲召道:「為何沒有書信?你快快說與我知道。
伍保道:「太子楊廣與奸臣謀死聖上,要太師爺草詔,太師爺不肯,就把太師爺殺了。
又圍住府門,將家中三百餘口,盡行斬首。小人在後槽越牆而逃。報與老爺知道。」

雲召聽了,大叫一聲,暈倒在地。夫人與家將上前叫喚,雲召半晌方醒。家將扶起
雲召,放聲大哭,夫人流淚勸解。雲召道:「我家世代忠良,我們赤心為國,南征北伐
平定中原。今日昏君弒父篡位,反把我父親殺了,又將我一門盡行斬首,此恨如何得消
伍保道:「老爺,那昏君把太師爺殺了之後,又聽奸臣之言,差韓擒虎為元帥,麻叔謀
為先鋒,宇文成都為後應,領兵前來討代,老爺作速打點。」夫人道:「公公婆婆既被
昏君所害,伍氏只存相公一人,並無哥弟,相公還須打點主意,決不可束手無策,坐以
待斃。」

雲召道:「夫人所言有理,待下官與眾將商議,然後舉行。」遂打鼓升堂,三聲炮
響,把門大開,眾將齊入參見,分立兩旁。雲召道:「眾將在此,本帥有句話兒,要與
眾將商議。」眾將道:「老爺吩咐,末將怎敢不遵?」雲召道:「我老太師在朝,官居
僕射。又兼南征北討,平定中原,不想太子楊廣,弒父篡位,與奸臣算計,要老太師草
詔。頒行天下,老太師忠心不昧,直言極諫,楊廣反把老太師殺了,並家眷三百餘口,
盡行斬首,言之真可痛心!今差韓擒虎、麻叔謀、宇文成都,領兵前來拿我,我欲棄了
南陽,身投別處,不知諸將意下如何?」忽見總兵隊裡,閃出一員大將,複姓司馬名超
身長八尺,青面紅須,使一柄大刀,有萬夫不當之勇,大叫道:「主帥之言差矣!楊廣
弒父篡位,人人可得而誅。老太師盡忠被戮,理當不共戴天,奈何欲棄南陽,逃遁他方
而不念君父之仇乎?今末將願隨主帥,殺入長安,去了楊廣,別立新主。一則為君,二
則為親,豈不是忠孝兩全?」雲召道:「將軍赤心如此,不知眾將如何?」只見統制班
內閃出一員上將,姓焦名芳,身民七尺,白面長鬚,使一桿長槍,上馬臨陣,無人抵敵
大聲叫道:「主帥不必費心,末將等願同主帥報仇。」又見四營八哨,齊聲願隨報仇。
雲召道:「既然如此,明日下教場操演。」眾將得令,齊聲答應退出,放炮三聲,掩門
退堂。

夫人把他迎接進去,就同眾將之意若何?雲召就把眾將之言,說了一遍,又道:「
本帥明日即下教場,點齊眾將,分兵各處把守,調齊各處糧草。待擒了韓擒虎,然後殺
上長安,與父報仇,豈不快哉!」夫人道:「相公主意不差!」

次日天明,眾將各各收拾兵器盔甲鞍馬,帶領管下軍馬,往教場伺候,雲召用了早
膳,來到大堂,點齊三百名家將,出了轅門,來到教場將臺邊上。三聲炮響,雲召下馬
坐在虎皮交椅上,眾將進前參見禮畢,站立兩旁。雲召傳令著總兵官司馬超領兵二萬,
前去把守麒麟關各處營寨,須要小心抵敵,不可有違。司馬超得令,領了人馬,往麒麟
關去了。雲召又著統制官焦芳,領令箭一枝,往各處催趲糧草,不可有誤。焦芳得令,
領了令箭,前往各處去了、雲召吩咐,大小將官,須要盔甲鮮明,各歸營寨,操演該管
軍士,候命不日聽點。眾將得令,各歸營寨,操演軍士。伍保牽過馬匹,三聲炮響,雲
召上馬,帶了家將,回轉帥府。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麒麟關莽將捐軀 南陽城英雄卻敵
再說齊國公韓擒虎,奉旨征討南陽,令麻叔謀領前隊先行,自領中軍在後,緩緩而
行。看官,你道韓擒虎為何在道延遲?只因他與伍建章有八拜之交,意欲使伍雲召知覺
逃往別處,故此打發麻叔謀領前隊。那叔謀在路上,縱容軍士,擄掠百姓,奸人妻女,
罪不可當。及兵至麒麟關,麻叔謀出馬觀看,只見總兵司馬超,關門緊閉,關上扯起兩
面白旗。那旗上大書「忠孝王與父報仇」七個大字。叔謀看了,十分大怒,令軍個叩關
下寨,自己到軍中見韓擒虎稟道:「小將領兵到麒麟關,那總兵司馬超扶助反賊,把關
門緊閉,扯起旗號,上寫著『忠孝王與父報仇』。」韓擒虎道:「這廝反叛朝廷,殊為
無禮。」吩咐三軍,拔營前去。

眾軍得令,直至關下,韓擒虎道:「那一位將軍前去討戰?」有副先鋒雷明,進前
應道:「末將願取此關。」遂翻身上馬,手執方天畫戟,直至關下大叫道:「關上軍士
快報與守將知道,有本領的出來會戰!」軍士飛報入府說,有一位隋將討戰。司馬超聞
言,提刀上馬,領兵出關。雷明看見大叫道:「青面賊,你是何人?」司馬超大喝道:
「吾乃伍元帥帳下總兵司馬超便是。」雷明聽說大喝道:「我乃天朝大將,豈識你反臣
賦子?」拿戟便刺,司馬超舉刀相迎,不上幾個回合,雷明看司馬超這把大刀,神出鬼
沒,自己招架不住,慌忙要走,被司馬超撇開畫戟,舉刀把雷明砍做兩段。敗兵逃去,
飛報入營,說:「雷將軍被賊將殺了!」擒虎大怒道:「未曾破關,先折一員大將。」
即叫道:「眾將官,那一位與我去擒這賊來?」閃過正先鋒麻叔謀道:「小將願往擒此
反賊。」遂提槍上馬,來到關下,大叫道:「反賊,你是朝廷命官,乃助這逆賊,有違
天命,自取滅亡。如今趁早投降,饒你性命!」司馬超大怒喝道:「放屁!」上前把刀
劈面砍來,麻叔謀將槍架住,兩馬相交,槍刀並舉,大戰四十回合,不分勝敗。麻叔謀
暗想:「戰他不勝,必須回馬一槍,方可勝他。」就把槍虛幌一幌,分開大刀,拖槍回
馬而走。司馬超在後邊趕,麻叔謀見他漸漸走近,即取槍在手,回馬一槍。槍還未起,
司馬超把刀在馬後砍來,叔謀將身一閃,跌下馬來。眾將搶上前去,救了叔謀。天色已
晚,各自收兵。

叔謀回營,來見元帥道:「小將出去,與那賊交戰四十回合,看他本事高強,意欲
用回馬槍挑他,不料馬失前蹄,自己跌下馬來,敗走回營,來見元帥,望乞恕罪。」韓
擒虎道:「勝敗兵家常事,何足為慮?但此關不破,此賊難擒,待本帥明日自去擒他便
了!」

及至次日,韓擒虎全裝披掛,直抵關前討戰,探子報入軍中,司馬超聞報道:「這
老匹夫,合當要死,待我出去斬了他。」便吩咐三軍,齊出會戰。那司馬超頂盔貫甲,
當先出見,欠身施禮道:「老元帥,小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馬上打躬了。」看官,
那司馬超昔日也在他麾下,做過指揮,知他本事。他十二歲打過老虎,十三歲出兵,曾
破番兵數十萬。南往北討,至今年近七旬,鬚髮蒼白,不知會過多少英雄,並無敵手。
後歸隋朝,封為齊國公。當時他見司馬超馬上欠身,口稱老元帥,忙答禮道:「將軍少
禮,本帥有句直言。不知肯容納否?」司馬超道:「元帥有何金言,末將自當洗耳。」
韓擒虎道:「本帥奉旨南征,大兵六十萬,戰將一千員,後隊天保將軍宇文成都,不日
就到。將軍退回關中,與雲召商議,早早打點。不然,打破南陽,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韓擒虎心中,不過要雲召逃走,不好明言,故此暗暗點醒。但司馬超是個莽夫,那
裡聽得出這話?又且昨日勝了二將,今又欺其年老,即大喝道:「不必多言,看兵器吧
!」當頭一刀劈來。擒虎大怒道:「這狗頭,如此無禮!」忙把刀架住。那司馬超雖勇
,不是韓擒虎對手,當時戰了七八回合,被韓擒虎架開司馬超的刀,照頭一刀砍下。可
憐他為主忠心,不能成功,竟死於擒虎之手!眾軍見主將已死,四散逃走,擒虎乘勢搶
關,關內無主,開關投降。擒虎兵馬入關,點明戶口,盤算錢糧,養息三日,就起兵直
抵南陽,離城十里,安營下寨,不表。

再說那探子飛馬報進南陽,見了雲召,把司馬超交戰始末,說了一遍。「今韓元帥
乘勢起兵,直抵南陽來了,大老爺須速速打點迎敵。」雲召聽說微笑道:「自古說『兵
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人馬雖多,有何懼哉!」遂傳令眾將,整頓盔甲,操演兵馬,
預備交戰。又見外面報道:「催糧將軍焦芳繳令。」雲召喚他進來,焦芳步進轅門,上
堂參見,雲召叫聲:「免禮。」焦芳道:「末將奉主帥將令,往新野等縣,催運糧米十
萬斛,今在城外渭河裡。」雲召道:「將軍路上辛苦,且回營安歇,再候本帥令吧!」
焦芳拜謝主帥,出了轅門回營,不表。

再說韓擒虎升帳。眾將參見畢,就問道:「哪一位將軍前去擒拿反賊?」閃過汜水
關總兵何倫暄:「元帥,待小將去擒來!」韓擒虎道:「那反臣武藝高強,你須要小心
前去!」何倫道:「元帥放心,末將此去,拿伍雲召不來,誓不回營。」即提斧上馬,
領兵近城討戰。城上軍士報至府中,雲召聞報。即提槍上馬,領兵出城迎敵,大叫道:
「來將何名?」何倫向前喝道:「反賊,你不識得我犯水關總兵何倫麼?你速速下馬受
縛,免污我宣花斧。」雲召大喝道:「啐!你乃無名小卒,敢來說這大言?速速叫韓擒
虎出來會戰,不然,先把你這匹夫,碎屍萬段。」何倫大怒,舉起宣花斧,劈面砍來,
雲召把槍一架,叮噹一響,何倫雙手酸麻,虎口震開。復一槍,結果了性命。眾將上前
圍住雲召,雲召一桿槍,神出鬼沒,一連幾槍,又挑死了隋朝十餘員將官,眾皆敗走。
雲召又趁勢把三軍亂砍,殺得血流成河,屍積如山,雲召得勝入城。

那隋朝敗兵報進營中,把兵敗事情,說了一遍。擒虎聞報大驚,連忙出營,計點軍
士,折了十餘員大將,兵卒一萬,馬三千匹,盔甲不計其數。韓擒虎大怒道:「待本帥
明日親自臨陣,擒此匹夫,與何將軍報仇。」到了次日,韓擒虎點起三軍,正欲出戰,
忽閃出先鋒麻叔謀上前道:「元帥,今日待小將前去,擒拿反賊,解上朝廷,何勞元帥
親戰!」擒虎道:「既如此,將軍須要小心!」叔謀應聲:「得令。」回到營中,點齊
眾將,令帳下四員猛將,領三千人馬,在離此五里路名叫長平岡的地方埋伏。又命四員
心腹勇將,領三千人馬,離城三里埋伏。麻叔謀又對護從猛將四面道:「你四位將軍,
乃是我親信之將。要曉得那反賊英雄蓋世,勇冠三軍,今日元帥要親自臨陣,俺為先鋒
焉敢遲避?故此討下差來,與那反賊交戰,四位將軍,俱要緊隨著我,我若勝了反賊,
你們可速速幫助擒他。若我殺敗了,你們速速上前擋住,盡力死戰。若拿得反賊,功勞
是一樣的。」四人應聲道:「得令!」

麻叔謀點了四萬人馬,與四將齊出營門,來到城下,大叫:「城上軍士,你可速報
與反賊知道。你說:『今日我先鋒親來,快早早出來受縛,免我先鋒動手。』」軍士報
入帥府道:「隋將麻叔謀在城外討戰。」雲召道:「殺不盡的狗頭,今日也來討死!」
遂執了長槍,掛了寶劍,帶了軍士,上馬出城,來到戰場。麻叔謀提槍上前,四員猛將
隨列於後,雲召出馬罵道:「殺不盡的狗頭!敢興無名之師,犯我南陽,速速下馬受死
免累三軍遭難。」遂把槍劈面刺來,叔謀舉槍便迎,兩馬相交,雙槍並舉。戰了三四回
叔謀氣力不加,大叫眾將上前抵敵,虛刺一槍,大敗而走。雲召後面迫來,四將上前擋
住,雲召獨戰四將,不上二三合,二將中槍落馬而死。另外那二將見勢頭不好,正待要
走,被雲召拔出青虹劍,俱斬落馬下。

隋兵敗走,雲召追至長平岡,只聽一聲炮響,閃出埋伙四將,領了三千人馬,攔住
去路。後面那四員大將,聽得炮聲吶喊,連忙領兵從後面殺來。雲召急引兵回時,韓擒
虎又差二員大將,一員是陳州總兵吳烈,一員是曹州參將王明,各帶兵馬五千,四面圍
住。雲召東衝西突,隨兵愈加眾多,雲召手執長槍,殺上前面,四將來迎,雲召大喊一
聲,竟衝四將。那四將抓敵不住,被雲召刺死三將,一將往前逃走,又被雲召一箭射死
前軍四散逃生。雲召從後追來,兩脅下伏兵齊起,吳烈、王明,各執大刀,一齊殺來。
雲召在中央獨戰二將,全無懼怯,不上五個回合,吳烈中槍落馬。王明要走,也被雲召
一槍,結果了性命。軍士亂逃,被雲召把青虹劍亂砍,如砍瓜切菜一般,不消半個時辰
四將皆喪在沙場。可憐麻叔謀帳下十二員將官,俱傷於伍雲召之手。只逃走了麻叔謀。

那麻叔謀虧了四將擋住,雜入小軍中逃脫,盔袍盡落,衣甲全無,急急然如喪家之
狗,忙忙然加漏網之魚,逃到營中,來見擒虎,大叫:「元帥,不好了!」擒虎抬頭一
看,見叔謀盔甲全無,衣衫不整,垂著頭,拐著腳,好似落湯雞一般,忙問道:「先鋒
為什麼這般光景?」叔謀將交戰敗走的事情,說了一遍,韓擒虎大怒道:「我差二員大
將,前來接應,你怎麼不與那反賊死戰,私下逃回?前日被司馬超殺敗,本帥念你初次
今又喪師誤國,軍法難逃,左右與我綁去砍了。」叔謀大叫:「饒命!」左右不由分說
把叔謀綁出營門。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韓擒虎調兵二路 伍雲召被困危城
當時左右把叔謀押出營門,叔謀大哭道:「眾將快來救我,必與犬馬相報。」當有
軍中參謀包勿殺上前稟道:「未破南陽,先斬大將,於軍不利。不如暫恕先鋒,待破了
南陽,與反賊一並解上朝廷,候旨定奪。」擒虎道:「此言有理。」即叫左右將叔謀免
斬,發軍政司重打四十,令他後營管馬。左右答應一聲,就解往軍政司去發落了。忽見
敗兵來報說:「麻爺手下十二員大將,並總兵吳爺,參將王爺,俱被反賊殺了。」擒虎
聞言人怒道:「這反賊猖狂如此,待本帥自去擒他。」便去執刀上馬,帶了三軍,齊出
營來,不表。

再說伍雲召殺死隋將二十餘員,士卒不計其數,當下殺出長平岡,只見探子報道:
「韓元帥大兵到了!」伍雲召遂列陣以待。只見韓擒虎當先出馬,雲召馬上欠身道:「
老伯,小姪甲冑在身,不能全禮,馬上打拱了,望老伯恕罪!」擒虎答禮道:「賢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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Çirattagı - 說唐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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