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tin

肉蒲團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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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 süzlär 8000 iñ yış oçrıy torgan süzlärgä ker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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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生聽了,才曉得他是真話,有些沒趣起來。只得又對他道:“婦人與男子相處,也不單為色欲之事,或是憐他的才,或是愛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濟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這兩件都還去得,或者她看才貌分上恕我幾分也不可知。還請長兄始終其事,不可以一短而棄所長,把為朋友的念頭就中止了。”賽崑崙道:“ 才貌兩件是偷婦人的引子,就如藥中的薑棗一般,不過借它氣味,把藥力引入臟腑。及至引入之後,全要藥去治病,那薑棗都用不著了。男子偷婦人若沒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門。入門之後,就要用著真本事了。難道在被窩裡相面,肚子上做詩不成?若還本錢細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兩件引了進去,到干事的時節一兩遭幹不中意那嬌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著女子,也要與她心投意合相處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圖一兩遭快活,為甚麼費這樣心機?且不要說男子偷婦人要圖長久快活,就是婦人瞞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費多少提防,擔多少驚嚇,指望要快活。若還一些受用也沒有,就像雌雞受雄的一般,裡面還不曾得知就完了賬,豈不壞她一生名節?賢弟不要怪我說,都像你這樣的本錢,這樣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夠了。再不可痴心妄想,去坫污人家女子。今日還虧劣兄老到,相體裁衣,若還不顧長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豈不壞了作料?等那婦人報怨也罷了,只怕賢弟還要怪我謀事不忠,故意尋那寬而無當的婦人來塞責。劣兄出言粗鹵,賢弟不要見怪。 ”未央生見他言語激烈,料想好事不成,無言可答。賽崑崙又安慰了幾句,就起身辭去。未央生興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他掃興之後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評曰:每一番議論定有絕精的比喻,無不使人快心。如“春方乃臨場補藥”,“才貌乃藥中引子”之類,不可勝數。雖屬諧謔之語,實有至理存焉。我竟不知作者的心肝有幾萬幾千個孔竅,而遂玲瓏至此也。


第七回:怨生成撫陽痛哭思改正屈膝哀求


卻說未央生一團高興,被賽崑崙說得冰冷,就像死人一般。獨自坐在寓中想到,我生長二十多歲,別的物事見得也多,只有陽物其實不曾多見。平常的人藏在衣服裡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龍陽,脫下褲來與我幹事,方才露出前伴。他的年紀輕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終日所見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他說所見之物沒有一根不長大於我,這等我的竟是廢物了,要他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與妻子乾事的時節,她一般也覺得快活。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她們一般也浪,一般也丟,若不是這件東西弄得她快活,難道她自己會浪,自己會丟不成?可見他的話究竟不是真言,還是推諉的意思。疑了一會,又相一會。忽然了悟道,我曉得了,妻子的牝戶是件混沌之物,從我開闢出來的。我的多少大,她的就多少寬;我的多少長,她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淺,以細投窄,彼此相當,所以覺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極細的消息放在極小的耳朵裡面轉動起來,也覺爽利。若還是寬耳朵遇著細消息,就未必然了。日前賽崑崙說婦人有心上不浪,口裡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錢財,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實不要浪,口裡假浪騙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豈有丟不可假者乎?他說這話雖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後遇著男子,要留心看他的陽物何如,就明白了。

從此以後,與朋友會文的時節,朋友小解,他也隨去小解;朋友大便,他也跟去大便。把朋友的看一看,又把自己的看一看。果然,沒有一個不雄似他的。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絆手,也定要斜著眼睛,把他的陽物看個仔細。果然個個大也大的他、長也長的他。自此比驗之後,未央生的慾心也漸漸輕了,色膽也漸漸小了。心上思量道,賽崑崙的話句句是藥石之言,不可不聽。他還是個男子,我前日被他一番取笑,尚且滿面羞愧,萬一與婦人幹事弄到半中間被她輕薄幾句,我還是自己抽出來不干的好、還是放在裡面等她嘔吐出來的好?從今以後,把偷婦人的事情收拾起,老老實實干我的正經,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銀子討幾個處女做妾,我自然受她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須陪了精神去做燒香塑佛的事?算計以定,果然從這一日起,撇卻閒情,專攻舉業。看見婦人來燒香,不但不趕去看,就在外面撞見,也還要避了進來。至於街坊上行走,看見婦人,低頭而過,一發不消說了。

準準熬了十餘日,到半月之後,欲心難禁,色膽又大。一日,從街上走過,看見一個少年婦人把一隻手揭開簾子,露出半個面龐,與對門的婦人說話。未央生遠遠望見,就把腳勢放鬆,一步勾做三步走,好慢慢的聽她聲音、看她面貌。只見吐出來的字眼就像簫聲笛韻一般,又清楚又嬌媚,又輕重得宜。躲著走到門前細看她面貌態度,竟與賽崑崙所說的話件件相同。也像珍珠寶貝,也像一幅美人圖在簾子裡隨風吹動。心上想猜,她前日所說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會,走過幾家門面,故意問人道:“這邊有個賣絲的人,叫做權老實,不知他在哪裡?”那人道:“你走過了。方才那簾子裡面有婦人說話的就是他家。”未央生知道果然是了,就復轉身來又看個仔細,方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賽崑崙在我面前形容她的標致,我還不信,只道他未必識貨。那裡曉得是一雙法眼。這一個相得不差,那一家兩個的自然不消說了。有這樣的佳人,又有那樣的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這一件東西不替我爭氣,把三個好機會都錯過了,怎麼教人恨得過。懊惱一番就把房門關上,解開褲子,取出陽物來左相一會,右相一會,不覺大怒起來,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時割去,省得有名無實放在身邊。又埋怨道,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當初既要嬌縱我,就該嬌縱到底,為甚麼定要留些缺陷?這才貌兩件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你偏生賦得完備,獨有這件要緊物事捨不得做情。難道叫它長幾寸大幾分要你費甚麼本錢不成?為何不把別人的有餘損些下來補我的不足?就說各人的形體賦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自己腿上的皮肉、渾身上下的氣力勻些放在上面,也就夠了。為甚麼把這上邊的作料反勻到別處去使?人要用的有沒得用,不要用的反餘剩在那邊,豈不是天公的過處?如今看了這樣標致女子不敢動手,就像飢渴之人見了美味,口上又生了疔瘡,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覺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把陽物收拾過了,度到廟門前去閒步遣悶。只見照壁上一張簇新的報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見上寫道:天際真人來受房術能使微陽變成巨物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後面還有一行細字。是偶經此地,暫寓某寺某房,願受者速來賜顧,遲則不及見矣。未央生看了不覺大喜道,有這麼樣的奇事,我的陽物渺小,正沒擺佈,怎麼就有如此的異人到這邊來賣術,豈非天意?遂如飛趕進廟去,封了一封贄見禮,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自己尋到寓處去。只見那為術士相貌奇偉,是個童顏鶴髮的老人。見他走到,拱一拱手,就問道:“尊兄要傳房術麼?”未央生道:“然也。”術士道:“尊兄所問還是為人之學還是為己之學?”未央生道:“請問老先生,為人怎麼樣,為己怎麼樣?”術士道:“若單要奉承婦人,使她快活,自己不圖歡樂,這樣的房術最容易傳。不過吃些塞精之藥,使腎水來的遲緩;再用春方搽在上面,把陽物弄麻木了,就如頑鐵一般,一毫痛癢不知。這就是為人之學。若還要自家的身子與婦人一齊快活,陰物陽物皆知痛癢--抽一下,兩邊都要活;抵一下,兩邊都要死。這才叫做交相取樂,只是快活之極,婦人惟恐丟得遲,男子惟恐丟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丟;婦人越丟而越快活,這種房術最難,必須有修養的工夫到,再以藥力助之,方才有這種樂處。尊兄要傳,跟在下云遊幾年,慢慢參悟出來,方有實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去的。”

未央生道:“這等,學生不能待,還是為人之學罷了。方才見尊禀上有'能使微陽變成巨物'這八個字,所以特來請教。不知是怎樣方法才能改變?”術士道:“做法不同,大抵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他本來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於本來尺寸要擴充多少;第三,要問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規矩,方好下手。”未央生道:“這三件是怎麼樣,都求老先生明白指教,好得學生擇事而行。”術士道:“若是本來的尺寸不短小,又於本來尺寸之外擴充不多,這種做法甚容易,連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話都不必問,只消用些藥敷在上面,使它不辨寒熱不知痛癢,然後把藥替它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長,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長。如此三日三夜,就可比原來尺寸之外長大三分之一。這種做法是人所樂從的。若還本來的尺寸短少,又要於本來尺寸之外擴充得多,這種做法就要傷筋動骨了。所以要問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他若是個膽小的人,不肯做利害之事也就罷了,若還是愛風流不顧性命的,就放膽替他改造。改造之法,先用一隻雄狗、一隻雌狗關在空房裡,它們自然交媾起來。等它們交媾不曾完事之時,就把兩狗分開。那狗腎是極熱之物,一入陰中長大幾倍,就是精洩後還有半日扯不出來,何況不曾完事?而這時節先用快刀割斷,然後割開雌狗之陰,取雌狗之腎,切為四條。連忙把本人的陽物用麻藥麻了,使它不知疼痛,然後將上下兩旁割開四條深縫,每一條縫內塞入帶熱狗腎一條,外面把收口靈丹即時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傷腎管,將來就有不舉之病,若腎管不傷,再不妨事養到一月之後,裡面就像水乳交融,不復有人陽狗腎之別。再養幾時,與婦人幹事那種熱性,就與狗腎一般。在外面看來,已比未做的時節長大幾倍;收入陰中,又比在外的時節長大幾倍。只當把一根陽物變做幾十根了,你道那陰物裡面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聽到此處,竟像已死之人要重新轉活來一般,不覺雙膝跪下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術士連忙扶起道:“尊兄要仿學生服事就是了,為何行此大禮?”未央生道:“學生賦性好淫,以女色為命。無奈如先天所限,使我胸中的志願再不能酬。如今得見異人,怎敢不行北面之禮,就好造次奉求。”說完就喚家童取禮過來,自己親手遞過去道:“些須不腆,暫為拜見之儀。待改正之後,再當奉獻。”術士道:“這樁事說便是這等說,十有九分還是做不成的。這個盛儀不敢輕領。”未央生道:“沒有甚麼做不成。學生賤性是極愛風流,不顧性命的。若還改造的好,能使微陽便成巨物,將來感恩不淺。就或者用刀差錯,有傷性命,也是數該如此,學生亦不敢怨。老先生不必多疑。”

術士道:“這法度在下做得慣拿得穩,用刀自無差錯。只是改造之後有三件不便處,所以不敢輕易任事。須要逐件說過,若還情願如此,才敢領命。倘三件之中有一件不情願,就不敢相強。”未央生道:“是哪三件不便處?”術士道:“第一件不便,做過之後有三個月不可行房。一行了房,裡面就要傷損,使人陽、狗腎兩下分開,不但假的生不牢,連自己真的也要爛。我起先說熬得熬不得的話,就是為此。第二件不便,做過之後,除非二三十歲的婦人方能承受,未滿二十者就是已經破瓜、大而生育的,初乾之時也要受許多磨難。若未曾出嫁的處女乾一個死一個,決無幸全之理。要做這事,除非戒了不娶頭婚,不禦少婦,方才使得。不然豈但本人的陰德難全,連代做之人罪過也不小也。第三件不便,做過之後,後天的人力雖然有餘,那先天的原氣割的時節未免洩漏了些,定然不足生男育女。即使生男育女,生出來也都是夭亡者多,長命者少。我起先所說拼得拼不得的話就是為此。我看尊兄是個青年有志的人,一來欲心太燥,熬不得三月不行房;二來色心太貪,保不得將來不幸處女;三來年事甚輕,恐怕令郎還不曾有,就有也不多。我想這三件事皆有礙於尊兄,料尊兄未必件件情願而敢於輕試也。”

未央生道:“這三件事皆礙學生不著。老先生放心,只管替我改造就是。”術士道:“怎見得礙不著?”未央生道:“我如今在客邊比在家裡不同,就是不做此事尚且連夜孤眠,難道做了此事反有甚麼走動不成?那第一件事是與我無礙的了。有甚麼做不得?”至於結髮妻子不可娶頭婚,其餘婢妾都可以不論。學生的荊妻已經娶過,可以不消慮得。況且女色之中極不受用的是處女,一毫人事不知,一些風情不諳,有甚麼樂處?要幹實事,必待二十以外、三十以內的婦人,才曉得些起承轉合。與做文字的一般,一段有一段的做法,一般有一般的對法,豈是開筆的蒙童做得來?那第二件事不但於我無礙,又且與我相投了。有甚麼做不得?若子息一事別人看得極重,學生看得極輕。天下的子嗣肖者少,不肖者多;孝順者少,忤逆者多。若僥倖生個好的出來這不消論,若生個不肖不孝的出來,把家業廢去,又把父親氣死,要此子何用?況且天下的人十個之中,定有一兩個無子,這都是他命該絕嗣,難道也是因改造陽物,洩了原氣所以絕嗣不成?我今天起了這個念頭,就是個無子之兆了,又自己情願無子,一定要割。萬一命中有子,到那臨割的時節原氣不十分漏洩,依舊會生育男女,生出來的男女或不到夭亡也未可知。這總是意外的事,我不想,只打點做個無子的人就是了。老先生所說之事,學生熬也熬得,拼也拼得,有甚麼不便?如今不消疑我,竟替學生改造就是了。 ”

術士道:“既然尊意甚堅,一定要做,在下不好作難。須要選個日子,或約在尊館,或屈到小寓,必須做得隱靜,不可使一人知道。若有人知道走來竊看,就不便行事了。”未央生道:“敝寓往來人雜,難行此事。不如還到尊寓來罷。”兩個相約定了,術士才把贄儀收下,取出一本通書,選了日子,是個火日,陽物屬火,取火旺則盛的意思。改造日子定了,未央生千歡萬喜,分別而去。他生平造孽之根皆始於此,可見天下學房術是學不得的,學了房術就要壞了心術,從未有學房術單為奉承妻子,而不淫人妻子者也。

評曰:他人執筆定於未央生知道陽物短小,急急尋人改正。改正之後好敘淫欲之事,使看書之人精神踴躍,無枝多幹少之嫌。豈肯插入不看婦人一段,使風流才子忽變為道學先生以冷觀者之目?作者獨於此處著意,殆有深意存焉。使未央生果於此時改弦易轍,則後來名利無傷,無妻妾償淫之事矣。可見極惡之人,一念回頭即是彼岸,不可於回頭之後再轉一念耳。讀此書者當在此處著眼,則於棗肉之中嚼出橄欖之味,作者深心不待終篇而始見也。


第八回: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翻喬弄美婦傾心


未央生別了術士,回到寓中,獨自一個睡了。就把改造陽物以後與婦人幹事的光景預先揣摩起來,不覺淫興大發,一時難禁。只得叫隨身一個家童上床去睡,把他權當了婦人,恣其淫樂。他有兩個家童,一個叫做書笥,一個叫做劍鞘。書笥年十六歲,因他識幾個字,未央生把一廳書籍都交給他掌管,就像個藏書的篋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書笥。劍鞘年十八歲,未央生有一口古劍交付他收藏,就像個護劍的套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劍鞘。兩個人物都一樣妖姣,姿色都與標致婦人一般。劍鞘不會作驕態,未央生雖不時弄他還不覺十分得意。書笥性極狡猾,與未央生行樂之時態聳駕後庭如婦人一般迎合,口裡也會做些浪聲,未央生最鍾愛他。所以這一晚不用劍鞘,單叫他上床好發洩狂興。

書笥等他完事之後就問道:“相公這一向單愛婦人,厭棄男子,把我們拋撇久了。為何今夜高興,溫起舊賬來?”未央生道:“我今晚不是同你幹事,是與你作別。 ”書笥道:“這麼說,莫非要賣我麼?”未央生道:“我怎捨得賣你,這'作別'二字不是我同你作別,是我的陽物與你的後庭作別。”就把要改造陽物的緣故細細說了一遍。書笥道:“這等,你改造之後一根陽物有幾十根大的,好去偷婦人,量我後庭想是不能承受了。”未央生道:“是。”書笥道:“你若去偷婦人,少不得要一個使喚的隨身護駕。就把我帶在身邊,若有多餘的婦人你睡不了的,賞我一個,等我嚐嚐女色的滋味,也不枉跟個風月主人一場。”未央生道:“這個容易。' 飽將手下無餓兵',正經的同我睡了,那手下的丫鬟任憑你睡。莫說一個,就要幾十個也有。”書笥聽了歡喜道:“你的陽物既與我的後庭作別,我如今也要與你作別了。”就倒爬上身去,澆了一回本色蠟燭,方才下來。

未央生睡到第二日,就買了一隻極健的雄狗,又買一隻雌的相配,分作兩處養在寓中。等到約定日期,叫書笥牽了,自己一同過去,又令劍鞘備一桌酒席,隨後送來。那術士的寓處是個極秘密的所在,沒有閒雜人往來,極好做事。當日見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取出陽物,預先上了麻藥,好待臨期用刀。那麻藥初搽上去就像冷水激了一下,一激之後竟像沒了此物一般。掐也不知疼,搔也不覺癢。未央生放下了心,知道割的時節沒有苦吃的了。

不多時,酒已送到,與術士一邊吃酒,一邊等雄狗與雌狗幹事。那兩個畜生牽到僻靜處來,放在一處,它們只道是主人盛意,肯行方便,就聯絡起來。那裡曉得是主人要藉它本錢?!那兩狗牽來的時節頸項裡各系一條索子,未肯解去。術士見它們幹到興高之時,就令兩個家童把兩根牽索用力扯開。雄狗捨不得開交,口裡亂吠,兩隻後腿緊緊夾住陰物,惟恐它開去;雌狗也捨不得開交,口裡亂吠,兩隻後腿緊緊夾住陽物,惟恐它出去。術士手持快刀,把狗腎割斷。隨割開雌狗之陰,取出雄狗之腎,切分四條。就連忙把未央生陽物割開四條縫,每一條縫內託一條狗腎,帶熱塞進去。四條塞完,外面敷上靈丹,用汗巾包紮好了,兩個依舊飲酒。

未央生這一晚就在術士寓中藉宿,夜間抵足之時,又傳授了許多戰法。到第二日才回去將養。這三個月之中也虧他把持得定,不但不想欲事,連新改的陽物眼也不去看一看。直等過了三個月方才解去汗巾,把它刮洗出來。仔細一看,不覺大喜道:“魁梧奇偉,果然改觀,有此異物,可以橫行天下矣。”

又過了數日,忽見賽崑崙走來問道:“賢弟一向不出門,在寓中靜坐,想舉業的功夫必然長進了。”未央生道:“舉業的功夫不過如此,倒是房術的功夫有長進了。 ”賽崑崙笑道:“資質不高,長進也有限。”未央生道:“長兄差了,士三日不見便當刮目相待,何況小弟別了三月?難道就沒進益麼?何不思三尺之童後來變成大漢,脫兔之師起先有若處女?只有死人的陽物只會消不會長,哪有活人的東西是人所能料定的? ”賽崑崙道:“這話我不信,十三四歲的孩子那雞巴不曾出汁就會一日大似一日,豈有二十以外之人陽物還會發作麼?就發也發不多,不過論絲論毫,決無論分論寸之理。”未央生道:“莫說論絲論毫,論分論寸也不足形其所發之長大。”賽崑崙道:“豈有此理。世上只有暴發的財主,不曾見有暴發的陽物。既然如此求取出來與愚兄看一看。”未央生道:“前次取出來受兄許多怠慢,如今怎敢再獻出?”賽崑崙道:“賢弟不要取笑,快取出來。若果然長進,待我奉承幾句請罪就是了。” 未央生道:“口中奉承也沒幹,除非尋件實事與它做做,一來試驗它,二來鼓舞它,才見長兄作養人材的盛意。”賽崑崙道:“若真是長進了我就把前日說的事作養牠。”

未央生道:“既是如此,依舊要出醜了。”就把衣服抄起系在帶間,次將褲子卸下。然後把兩手捧住陽物,就像波斯獻寶一般,對賽崑崙道:“長進不長進,看就知了。”賽崑崙遠遠望見,疑是用一條驢腎掛在腰間騙我。及至近身仔細一看,方才知是真貨,不覺吐舌大驚,問道:“賢弟用甚麼方法就把一個極疲矮的物事弄得極雄壯起來?”未央生道:“不知甚麼原故被長兄一激之後,它就平空振作,竟像要發狠爭氣的一般。連我自己也不能禁止。”賽崑崙道:“你不要騙我。我看皮膚上現有刀痕,四面四條又是一種顏色,畢竟是用甚麼巧術造作出來。好好對我直說。”未央生被他盤駁,只得把改造的事細細說了。賽崑崙道:“賢弟好色之心堅韌至此,真不可阻撓了。我只得完備這件事罷,今日就同你撞到他家去看機會。”

未央生大喜。換了衣冠同賽崑崙出去。走到相近的所在,賽崑崙把他安頓在一處,自己先去打探消息。不多時走來回報導:“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 ”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見,怎麼就保得今夜成事?”賽崑崙道:“我方才去問鄰舍,鄰舍說她丈夫往遠處賣絲去了,有十幾日不得回來。你如今同我走進去用心勾搭她,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間自有辦法送你進去,包管有十幾夜同她快活就是了。 ”

未央生大喜,兩人連忙走去。到了門前,賽崑崙把簾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齊鑽進去道:“權大爺在家麼?”婦人道:“不在家。”賽崑崙道:“在下要買幾斤絲,如今不在家怎麼處?”婦人道:“別處去買罷了。”未央生就接口道:“絲怕沒處買?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顧,不好去總承別人。”婦人道:“既是捨下的主顧,為甚麼我不認得?”賽崑崙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來買絲,也遇著太爺不在,是大娘親自交易,從架子內取下來與我去的。難道就忘記了? ”婦人道:“是記得有這一次。”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記得,可見不是空口來打價了,如今要有絲,取出來交易就是。為甚麼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別人家去?”婦人道:“絲便有幾斤,不知你中意否。”未央生道:“府上的絲豈有不中意,還是忒好了些,怕我這酸子買不起?”婦人道:“好說,這等相公請坐了,待我取出來。 ”

賽崑崙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自己坐在下面。上面近著婦人,待他好調情的意思。那婦人取出一捆絲來,遞與未央生看。未央生還不曾接絲到手,就回復道:“這絲顏色太黃,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細一看,又道:“好古怪,方才大娘拿在手裡,覺得是焦黃的,如今接到我手又會白起來,這是甚麼緣故?”故意想了一會又道:“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絲黃;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黃絲都映白了。”婦人聽了這話,就把一雙眼湊著未央生的手,相了一會,方說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說便說這一句,還是正言厲色,沒有一毫嘻笑之容。賽崑崙道:“他的手比了我們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婦人道:“絲既然白為何不買?”未央生道:“這是賤手映白的,可見不是真白。畢竟要與大娘的尊手一樣顏色的方是好絲。求取出來看看。”賽崑崙道:“世上那有這樣白絲,只要像你臉上這樣顏色,它就用得過了。”婦人聽了這話,又把一雙眼睛湊著未央生的臉,相了一會,方才有歡喜之容,對他笑道:“只怕世上沒有這樣白絲。 ”

看官,你道她為甚麼以前不笑,直到此時才笑?以前不顧眄,直到此時忽然顧眄起來?原來,這婦人是一雙近視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見。起先,未央生進去,只道是尋常買賣之人,及至聽見“酸子”二字,方才曉得是個秀才也。還只說是尋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為睜眼看人有些費力,所以遇見男子不大十分顧眄。但凡為婦人者,一點雲雨之心,卻與男子一樣都是要認真做事,不肯放鬆的過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婦人,眼睛又能遠視,看見標致男子,豈能保得不動私情?生平的節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賦形也有一種妙處,把這近視眼賦予她,使她除了丈夫之外,隨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許多孽障。所以,近視婦人完節的多,壞事的少,總是那雙眼睛不會惹事。

這個婦人若不是把幾句巧話引他眼睛上身,隨你立在面前調戲到晚,她只當在雲霧之中,那裡曉得。只因手上一看,臉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開交不得。對著未央生道:“相公當真買不買?若果然要買,我房裡有一把好的,取出來看就是。”未央生道:“特地尋來,豈有不買之理。快取來看。”婦人進去一會,果然取出一捆絲來,又叫一個□□丫鬟捧了兩盅茶,遞與賽崑崙、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盅做個轉奉主人之意。婦人看見,又對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遞出絲來。未央生接絲,就趁手把婦人捏了一把。婦人只當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崑崙道:“這一捆果然好,買了去罷。”就把銀包遞與未央生。未央生照他說的價錢稱了,遞與婦人。婦人道:“這銀子成錠,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絲與銀子都放在這邊,今晚就夾開一錠,試他一試何如?不是誇嘴說,我們的銀子都是表裡如一的。”婦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還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顧罷了。”賽崑崙拿著絲,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臨行,又把婦人唆了幾眼,婦人雖不看見,也能領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細縫,似笑非笑的模樣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問塞崑崙道:“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樣進去?”賽崑崙道:“我細細打聽過了,她家沒有第二個人,只有方才那個丫鬟,才十一二歲,夜間跌倒頭就睡著了。她家的房屋是看得見的,又不是樓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她屋上,掀去幾片瓦,擺去一根椽,做個從天而下罷了。”未央生道:“若還被她鄰舍聽見,大家捉賊起來怎麼處?”賽崑崙道:“有我在身邊不消多慮。只是一件,那婦人方才的話說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還乾得她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顧了。劣兄前日的話如今可驗了麼。你須要自己掙扎,不要被她考倒,只進一場,到第二三場就不得進去。”未央生道:“決不至此,長兄放心。” 兩個笑了一場,巴不得金烏西下,玉兔東昇,好做進場舉子。但不知那位試官是怎生一個考法,須得題目出來方知分曉。

評曰:小說,寓言也。言既曰“寓”則非實事。可知此回割狗腎補人腎非有是理,蓋言未央生將來所行之事,盡狗彘之事也。猶第三回與賽崑崙結盟,而且以兄事之,蓋言其人品志向猶出盜賊之下也。皆深惡而痛絕之詞,分明是他做狗烏龜、賊烏龜耳。世人不得認貶為褒,以虛作實,謂狗真可割而割之,賊真可交而交之,使作賊之人,反蒙作俑之謗。斯千古文人有同幸矣。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體分餘樂反佔先籌


卻說權老實的妻子,名叫艷芳,是個村學究之女。自小也教她讀書寫字,性極聰明。父母因她姿貌出眾,不肯輕易許人。十六歲上,有個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親料他有些出息,就許了他。誰想做親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艷芳守過週年,方才改嫁給權老實。

此婦雖好淫,頗知大體,每見婦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後笑她。嘗對女伴道:“我們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閨門,不過靠著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難道好叫做婦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婦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與他取樂自然該當。若要相處別個男人,就是越禮犯分之事,丈夫曉得要打罵,旁人知道要談論。且無論打罵不打罵,談論不談論,只是這樁事體不干就罷,要幹定要干個像意。畢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體兩個脫衣上床,有頭有腦,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後來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促之中只圖草草完事,不問中竅不中竅,著題不著題,有些甚麼趣味。況且飢時不點,點時不飢,就像吃飲食一般,傷飢失飽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女子,何不把後來相情人的眼睛留在當初擇婿。若要慕虛名,揀個文雅的;若要圖外貌,選個標致的;若不慕虛名,不圖外貌,單要幹房中的實事,只消尋個精神健旺氣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須丟了自己丈夫去尋別個?”那些女伴聽了都道:“過來的人,說話自然不同,句句親切有味。”

怎見得她是過來的人?她當初做女兒的時節,也慕虛名,也圖外貌,也要幹實事。及至嫁了那個童生,才也有幾分,貌也有幾分,只道是三樣俱修的了,誰想本錢竟短小不過,精力又支持不來。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熱,就要下來。艷芳是個勤力的人,那里肯容他懶惰,少不得作興鼓舞,又要聳擁他上來。本領不濟之人,經不得十分剝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他經過這一番挫折,就曉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三者不可得兼寧可舍虛而取實。所以後來擇婿,不要才貌,單選精神健旺、氣力勇猛的以備實事之用。看見權老實,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問貧富,就嫁了他。起先還單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說力雄氣壯之夫,不必定用長槍大斧方能取勝,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鋒陷陣。那裡曉得竟是一根丈八長矛,所以艷芳喜出望外,自從嫁他之後,死心塌地依靠著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細,日進不多,終日替他絡絲,每日有一二錢進益,故權老實得以清閒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當有事,掀開簾子與對門婦人說話,未央生從門首經過,把她細看兩番。她因眼睛近視,只看見有個人影在門前過來過去,卻不知道面貌何如。誰想倒被對門婦人看了一個像意。那婦人有三十多歲,丈夫也是販絲賣的,與權老實一同去賣,雖不合本,倒像伙計一般。這個婦人面貌雖醜,性子甚淫。一來因招牌不好,沒人想她;二來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錯,不是打就是罵,所以還慎法,不敢胡行。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後,就走過街來對艷芳道:“方才一個絕標致男子走來走去,看你兩次。你曉得麼?”艷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見的,我坐在這邊,哪一日沒有幾個男人隔著簾子看我,便捨他看看罷了。曉得他做甚麼。”婦人道:“往常的男子,你這樣人物直不得捨與他看。方才這一個,就等他看了三日三夜也是情願的。”艷芳道:“怎麼這等說,難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婦人道:“豈止十二分?照我看起來,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終日立在門前,看了許多人,並不見有這樣標致的。臉上皮肉,隨你甚麼東西沒有那種白法。眉毛、眼睛、鼻頭、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愛?身上俊俏竟像個絹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畫上畫的有這般標致,也沒有這樣飄逸。真教人想思。”

艷芳道:“好笑大娘說得這樣活現。我不信世上有這樣男子,就有這樣男子,他是他我是我,想他做甚麼?”婦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要去又捨不得去,要立又怕別人知。沒奈何,只得走過去一會,又重新走轉來。臨去的時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憐不可憐?你不曾看見,自然不想他,我看見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艷芳道:“只怕他那種光景不是為我,是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說,得故意把我來出名。”婦人道:“我好副嘴臉,他肯為我?其實是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還要來走過,我遠遠望見他來,就知會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來好看他,二來等他也好看你。”艷芳道:“且等他走過的時節再做道理。”婦人又說許多話,方才過去。艷芳到第二三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過了許多日,再不見來,也就丟開了。及至這一日,來買絲,看見這副標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話來。等他去後,心上想到,前日所說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論他外貌,果然是第一品男人,但不知內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話,說今天就夾開來試他一試,雖然是說銀子,卻是雙開二意。萬一今晚當真走來,我還是拒絕的好,收留的好?終身的名節,壞與不壞,就在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躊躇,只見對門的婦人走過來道:“大娘,方才買絲的人你認得麼?”艷芳道:“我不認得。”婦人道:“就是我前日說的。你難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個男子像這樣標致的?”艷芳道:“果然標致。只是忒輕薄些,不像正人君子。”婦人道:“大娘又來道學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來看婦人的?我們只取人物罷了,又不要他稱斤兩,管他輕薄不輕薄。”艷芳道:“是便是這等說,只是在人面前也該穩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許多調戲來,虧得我家主不在,若還在家,看見怎麼了得?”婦人道:“怎麼樣調戲你?對我說說。”艷芳道:“總是不老成,說他做甚麼。”

那婦人是個極淫的,聽見“調戲”二字,不知怎麼樣要摟她親嘴,扯她做事,就不覺搖頭擺尾,把手在艷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她說。艷芳被她纏不過,就回他道:“方才是兩個人,一齊進來,難道有甚麼別樣?調戲不過就是說話之間眉來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婦人道:“這等,你也該露些好意回答他。”艷芳道:“我不罵他就夠了!還有甚麼好意回答他?”婦人道:“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說,倘這樣標致女人,他那樣標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對,地生一雙,原該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勾做夫妻也該相處,了了心願。我想權大爺那樣人物不是你的對頭,一朵鮮花插在牛糞堆上,也覺可惜。他若再來,我就走過來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幹得一兩遭也不枉為人在世。”

她一邊講,艷芳一邊算計道,看這婦人心上愛他極了,我就要做這樁事,她住在對門,若不把些甜頭到她,她豈不壞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讓她先弄一次,只當委她考試一般。若還本事好,我然後上場,不怕這樣醜婦奪了我的寵去;若還本事不濟,我就一頓發作起來,趕他出去就是了,依舊不曾壞得名節,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對她道:“這樣事我其實不做,他若再來,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兩個做幾遭好事何如?”婦人道:“豈有此理。莫說大娘這句話未必出於本意,就是出於本心,我這樣醜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兩個弄下了手,一遭兩遭之後我故意撞來,大娘只說不好意思,扯我也乾一遭。這還使得。”艷芳道:“我這話不是假話,有個做法在這邊。我方才被他歪纏不過,要拒絕他又放不下臉來,他方才臨去的時節說一句巧話,今晚就要摸來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與我家男子一同買賣去了,總則這裡沒人,你今晚竟鎖了門,到我這邊來睡。預先吹滅了燈,待我躲在暗處,他若果然來,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覺。他在暗地裡那裡曉得是你,只當替我做了一個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節,不致有虧。何等不妙?”婦人道:“這等說是你許他來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說得癢不過,要辭也辭不得了。只是一件,你為甚麼許他來又不肯同他幹事?從來的節婦那裡有這樣做法的?”艷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這掩耳盜鈴之事。不瞞大娘說,房事的滋味,我也嘗得透了。隨你有本事的,也趕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過大宴席的些須東道看不上眼,葷不葷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這個虛名。”婦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權大爺的本錢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頭喧過了,恐怕那喧週鞋的小喧,撩不著大人的鞋幫,所以要我做個探子,替你探探消息的。我想這事在我也沒有甚麼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個像意,不要在要緊頭上,你又自己衝上陣來,使我進退不得。自古道'齋僧不飽不如活埋',這句話你須要記得。”艷芳道:“料想沒有這等徼幸的事,你且放心。”兩個商量定了,只等臨期行事。這也是那奇醜的婦人一時的造化,奉了這個美差。一個簇簇新新改造出來的喧頭,是她這雙皮鞋喧起。要知寬窄何如,少刻喧時便見。


第十回:聽先聲而知勁敵留餘地以養真才


那個婦人奉了這個美差,滿心歡喜。預先尋幾塊絹袱帶在身邊,好待乾事之時揩抹淫水,省得濕了別人家的被褥。捱到點燈時候,忙把門鎖,走過街來。艷芳故意哄他道:“今晚竟是虛貌了,他方才寄個信來,說被人批住吃酒,脫不得身。還要別約日子。大娘且請回罷。”婦人聽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內煙生。又怪艷芳不寄信轉去,強她今晚來,又疑艷芳起先失口許了,如今捨不得讓人,要趕人回去,自己受用。埋怨了一會,艷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來了,只打點與他幹事就是。”先燒一盆熱水,同婦人淨了下身,然後拿一張春塌,鋪在床橫頭,自家睡了,好聽他們幹事。吩咐婦人把大門關好,悄悄立在門後,他若來必輕輕敲門,你聽見敲一下就開門,放他進來。不可使他敲多次,恐怕隔壁人家聽見。放他進來之後依舊把門閂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與他說話聲氣要放輕些,恐怕他認得出。婦人唯唯聽命。艷芳就去睡著了。婦人到大門邊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見動靜,只得走進房去,正要問艷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摟住她親嘴。婦人只說是艷芳假裝男子和她取笑,就伸手去摸他褲襠。才伸得下去,就有一根絕大的東西把手撞了一下,方才知道是本人。就裝出嬌聲來問道:“心肝,你從哪裡進來的?”未央生道:“是從樑上下來的。”婦人道:“好個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罷。”兩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婦人已脫得赤條條仰睡在床上了。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著她兩隻腳好架上肩頭,不想再尋不見。那裡曉得自上床時節已高高翹在半天,獻出陰戶,只等陽物進來。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婦竟是這等一個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溫柔的家數都用不著了,只得賞她一個下馬威。就把下身抬起,離陰戶一尺多高,挺起陽物朝下一攻。那婦人就像殺豬一般喊起來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輕些。”未央生把兩隻手替她扒開陰戶,慢慢輕輕捱擦捱擦許久,只進得一寸龜頭,其餘都在外面不能進入。未央生又挺起陽物朝里一攻。婦人又喊起來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饞唾。”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著那件東西,豈有同婦人幹事要用饞唾之理?這例子破不得,還是乾弄的是。”挺起陽物又向下直攻。婦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請抽出來,待我自己用些罷。”未央生聽了,就把陽物拔出,聽她自用。婦人伸開巴掌,吐上許多唾沫,把陰物扒開,灌了一半進去,餘剩的都搽在陽物上。對未央生道:“如今沒事了,慢慢弄進去。”

未央生要顯本事,不肯從容,把兩隻手捧住她兩股,響的一聲,將改造長大的陽物一概事攻進去。婦人又喊起來道:“怎麼你們讀書人倒是這樣粗鹵,不管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裡頭著不下,快拿些出來。”未央生道:“裡頭著不下,難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該叫它活動些,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遂運動起來。起初幾下,婦人還當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聲“阿呀”,送到數百之數,就不見則聲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婦人就有無限的騷狀做出來,無限的淫聲喚出來,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陣緊似一陣,要催他丟過了自己好丟的意思。誰想那婦人有些奸詐,明明丟了兩次,問她,只說“不曾”。為甚麼不說實話?只因自己是代職的,恐怕艷芳聽見,說她心事已完,要來交代。未央生認作真話,再不敢丟。抽到後來,忍耐不住,也丟了一次。丟過之後又不好住手,只是沒有勇往直前之氣。婦人見陽物逡巡不進,就問道:“你丟了麼?”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濟,只得也說“不曾”。起先未問之先,一下軟一下,自從問了這句,竟像學生要睡,被先生打了,那讀書的精神比未睡時節更加一倍,遂一連抽上幾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婦人叫起來:“心肝,我丟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動,摟住我睡罷。”未央生方才住手,抱住酣睡。原來,婦人面貌雖醜,還虧一雙腳小;肌膚雖黑,還不十分粗糙,所以黑夜認不出是替身。

卻說艷芳躲在床橫頭,側耳細聽。起先見婦人叫疼叫苦,弄不進去,就知他的傢伙長大,可以用的。又見他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像沒有來歷的。又見他幹到中間,懈了一陣,雖有些鄙薄之意,後來見他重整軍容,比入手之初更加奮勇,心上大喜道:“這等看來,分明是閫內之驍才,色中之飛將了,我今就失身與他亦可無悔。欲要趁他歇息鑽進被去,說個明白,又怕他在陰暗之中不看見婦人的嘴臉,只說她好似我,還要想去弄她,況男子久戰之後,若不把姿色去歆動他,未必能勾再舉。就悄悄走到櫥下,取起火來,先汲了幾瓢水,在鍋裡下麵點一個草把燒著,然後拿燭光走進房去。把帳一掀,綿被一揭道:“是哪一個奸賊?深夜闖入人家姦淫婦人,是何道理?快起來說個明白! ?

未央生在睡夢中忽然驚醒,只說是她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走來捉姦,要我的銀子,嚇得牙齒亂鬥。及至抬頭一看,就是夜間所干的婦人。心上想道,難道他家又有一個不成?低下頭把那同睡的婦人一看,才知道是個極醜陋之婦。一臉漆黑的癩麻,一頭焦黃的短髮,顏色就如火腿不曾剝洗過的一般。就大驚道:“這是哪一個?”婦人道:“你不要驚慌,我是替她做探子的,住在對門。那一日,你在門前走過,與你說的就是我。她說你容貌雖好,只怕中看不中用,恐累她偷漢的名,所以央我來試你一試。如今料想見中式了,你同她睡覺罷。我論理也該睡在這邊,再討些賞賜了去。只是旁邊有打混的人,你兩個就乾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罷。”說完就起來,只穿一領綿襖,一條夾褲,其餘衣裙物件都掛在手臂上,帶了回去。臨去時又對未央生道:“我的容貌雖醜,也是你的功臣。這事是我說起的,今晚與你睡這一次,一來是大娘的好意,二來也是前世的姻緣。後來若有閒空的工夫,也還同我睡睡,不要十分寡情。”說完又對艷芳拜幾拜,謝了東道主人,方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夢初覺,若不是賽崑崙激我改造,今日進來只好做個秦邦赴考的蘇秦,不中文章,白白趕了出去。艷芳送婦人去後,把門閉好了走進房來,對未央生道:“我曉得你今夜放我不過,特尋一個替身等你,你如今與他幹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賬了,還不出去,在這里幹甚麼?”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賬,還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來睡睡。”艷芳道:“你且起來披了衣服,做一件緊要事,才好同睡。”未央生道:“除了這一樁,還有甚麼緊要事?”艷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來。 ”說完走到櫥下,把起先溫的熱水汲在坐桶裡,掇來放在床前。對未央生道:“快些起來,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別人身上的齷齪弄在我身上來。”未央生道:“有理。果然是緊要事。我方才不但乾事,又同他親嘴,若是這等說,還該漱一漱口。”正要問她取碗汲水,不想坐桶中放著一碗熱水,碗上又架著一枝刷牙。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這一出,就是個腌臟婦人,不問清濁的了。

艷芳等他漱洗過了,自己也把下身洗濯。她下身起先已與婦人一齊淨過了,為甚麼又要洗濯起來?要曉得她睡在床頭聽他幹事的時節,未免有淫水出來,恐怕未央生摸著要譏誚他,所以再洗一次。洗過了把一條濕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裡取出一條新汗巾,放在枕邊。方才吹滅了燈,坐在床上。未央生摟在懷中,一邊親嘴,一邊替她脫下衣服。只見兩個乳峰捏來不上一把,放去竟滿胸膛,總是嬌而且嫩,裡面沒有塊磊的原故。及至脫去褲子,摸著陰物,其驕嫩與乳峰一樣。未央生放她睡倒。先取一雙小腳架在肩頭,然後提起下身,也像弄醜婦的方法遠遠舂進去,要等她先受苦,後來才覺得快活。不想舂進去艷芳心上只做不曉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賽崑崙的言語一字不差,若沒有權老實的粗長之物,焉得有此寬大之陰?我若未經改造,只好做大倉一粒,焉能窺其底里?如今軍容不足以威敵,全要看著陣勢了。就把他頭底下的枕頭取來墊在腰下,然後按了兵法同她幹起。

艷芳不曾到好處,但見他取了枕頭下去,又不再取一物與她枕頭,就曉得此人是個慣家了。取枕頭墊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見得就是慣家?要曉得男女交媾之事,與行兵的道理無異,善對敵者才能用兵。男子曉得婦人的深淺方知進退。婦人知道男子的長短,才識迎送。這叫做“知彼知己,百戰百勝。”男子的陽物長短不同,婦人的陰戶淺深不一。陰戶生得淺的,就有極長之物也無所用。抽送之際定要留有餘不盡之意。若盡根直抵,則婦人不但不樂,而且痛楚。男子豈能獨樂乎?若陰戶生得深的,就要用著極長之物,略短些也不濟事。只是陽物生定怎麼長得來到其間,就要用補湊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須一物襯之,使牝戶高張,以就陽物,則縱送之時易於到底。故墊腰之法,惟陽短陰深者可以用之,不是說枕頭乃行房必須之物也。所以男子的陽物短者可醫,小者不可醫。與其小而長,無寧大而短。術士替未央生改造之時,只求其大,不使其長,就是這個緣故。

如今艷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頭墊在下面。豈不是慣家?這種道理世上人還有知道,至於取枕頭墊在腰下面,竟不取他物與婦人枕頭,這種法竅就沒人參得透了。婦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還頭底下又有一物,則上身一段不過二尺多長,兩頭凸起,中間凹下,只當把婦人的身體拘斷在下面,上面又壓了一個男子,你道她氣悶不氣悶,辛苦不辛苦?況且婦人枕了枕頭,面龐未免帶反,口齒唇舌都與男子不對,極不便於親嘴。男子要親嘴必須鞠著身子往下面湊;婦人要親嘴,必須便起頸項朝上面湊。礙了一個枕頭,費人多少氣力,所以乾事之時無論墊腰不墊腰,總是頸項底下的東西斷斷留他不得。會幹事的,將要動手,就把枕頭推過一邊,使她雲鬢貼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沒有一件不與男子相合。上下二孔又與別的肢體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男子的玉麈入於女子陰中,女子的絳舌入於男子口中,使她也有一件的便宜處。則樂事相均,而無有餘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隻手取枕頭下去,就把一隻手托住她的頭頸,安頓在席上,使面孔不歪不邪,以預為親嘴之地。所以艷芳暗喜,知道他是慣家。未央生墊腰之後,重新提起小腳放在肩頭,把兩隻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盡力抽送。每一抽,定要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個盡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卻抵得緩。為甚麼緣故?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陰戶響,恐怕鄰舍人家聽見,弄出事來,所以不敢放手。乾了一會,那陰戶裡面漸漸緊湊起來,不像初幹的時節汗漫無際了。未央生曉得是狗腎發作,陽物大起來的原故。就不覺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數愈加緊密。

艷芳起先不動聲色,直到此時方才把身子扭幾扭,叫一聲道:“心肝,有些好意思來了。”未央生道:“我的乖肉,方才幹起頭,那裡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幹到後來,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幹啞事,須要弄得里頭響起來,才覺得動興。只是你這房子狹窄,恐怕鄰舍聽見,不好放手,卻怎麼處?”艷芳道:“不妨。一邊是空地,一邊是人家的廚房,沒有人宿的。你放心乾就是。”未央生道:“這等就好了。”此後的干法就與前相反,抽得緩,送得急。送進去的時節,就像叫花子打肋磚,要故意使人聽見好可憐見他的一般。

翻天倒地干了一陣,艷芳騷性大發,口裡“心肝、兒子”叫不絕聲,牝中淫水旁流橫溢。未央生見她勢頭來得洶湧,要替她搽抹乾了,重新再乾,就伸手去取汗巾。不想摸到手裡被艷芳搶去,不容他揩抹。這是甚麼緣故?原來,她的生性也是不喜幹啞事的,與未央生所好略同,但凡幹事之時,淫水越來得多,響聲越覺得溜亮。所以她平日干事隨下面橫流直淌,就把身子都浸在裡邊,也不許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後,索性坐起來,把渾身上下拭個乾淨。這是她生平的嗜好之癖。未央生見她不肯揩抹,就悟到這個緣故,比前愈加響弄起來。又翻天倒地干了一陣,艷芳就緊緊摟住道:“心肝,我要丟了。你同我一齊睡罷。”未央生要騁本事,還不肯丟。艷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無實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敵了兩個婦人,也是虧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乾。不要弄壞了人,使我沒得受用。”未央生見她這幾句話說得疼人,就緊緊摟住,又抽了一番。兩個才一齊完事。完事之後,不曾說幾句話,天已將明。艷芳怕他出去遲了被人看見,只得催他起來,自己也穿了衣服,送他出去。

從此以後,未央生曉去夜來,俱是從門裡出入,再不做樑上君子了。還有幾次捨不得分別,連日里也藏在家中。艷芳只推生病,不出去開門。兩人青天白日一絲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膚,恣其淫樂。對門的醜婦隔一兩夜過來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絕她,也時常點綴點綴,但不能飽其所欲,只好免於怨恨而已。左右鄰舍有幾個聽見些響動的,都只說賽崑崙自己來姦她,再不想是替別人做事。未曾到晚,各家都閉戶關門,不管外面閒事,惟恐賽崑崙惱他礙眼,要順便去算計他。所以一連睡了十幾夜,沒有一毫驚恐。直到權老實回來之後,方才斷了踪跡。

賽崑崙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來,連日間也禁止他,不許到門前去窺探。寧可自己做紅娘,終日託名買絲替他傳消遞息。權老實有幾次在家,只說是生意主顧,平日與妻子交易慣的,自己倒立過一邊,憑他兩個說話,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詭譎待人。這才叫做權老實。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像自家取表德,只揀好字眼稱呼。天下擇交之法,不必察其為人,觀其行事,只問此人叫做甚麼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

評曰:千古不傳之秘,千金不易之方,盡為世人洩之,殊覺可惜!


卷三:覺後禪-秋



第十一回:穿窬豪傑浪揮金露水夫妻成結髮


詩云: 豪傑從來數綠蔭,一逢知己便揮金。 衣冠亦復多豪客,何事全無念友心?

艷芳與未央生睡了十幾夜,那種雲雨私情正在稠密之時,被丈夫回來打斷好事,苦不可言。心上想道,我起先只說天下的男子,才貌與實事決不能相兼,我所以去了才貌,單取實事。把個粗蠢東西當做寶貝一般,終日吃辛吃苦,幫他做活。那裡曉得男子裡面原有三件俱全的,我若不遇著這個才子,枉做了一世佳人。如今過去的日子雖不可追,後來的光陰怎肯虛度?自古道“明人不做暗事”,做婦人的不壞名節則已,既然壞了名節,索性做個決裂之人,省得身子姓張肚腸姓李。我常說從來的婦人,有紅拂妓的眼、卓文君的膽,方才可以偷漢。生平只偷一次,一偷就偷到底,連那個偷字後面也改正過來,才是個女中豪傑。況且“淫奔”二字原分不開,既要淫就要奔,若度量後來奔不得,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做個守貞不二之人,何等不妙?為甚把名節性命去換那頃刻的歡娛?

主意定了,就寫書一封寄與未央生,約要私奔。他當初在母家的時節,極喜讀書寫字,只因嫁做商人婦,就把筆研荒疏了,所以寫的書扎如說話一般。書云:

情郎未央生賜覽:自你不來之後,我終日對了飲食吞嚥不下。就勉強吃下去,不過三分之一。我如今立定主意,隨你終身。你可速速料理,或是你煩賽崑崙進來盜我,或是我做紅拂前來奔你。只要期定日子,約在何處等我,不致彼此相左。至囑至囑。你若慮禍,躊躇不敢做此險事,就是薄悻負心之人,可寫書來回我,從此絕交。以後不得再見,若還再見我,必咬你的肉,當做豬肉狗肉吃也。馀言不盡,只此寄知。辱愛妾艷芳斂衽拜寄

寫了此書,立在門前,看見賽崑崙走過,付與他帶去。又怕未央生膽小,不敢行此險著,又生一計:終日尋是尋非,與權老實爭鬧,使他不能相容,好做朱買臣的故事。就終日只推有病,一根絲也不絡,連茶飯都要丈夫炊煮。每日清晨起來,咒罵到晚方才停息,至於乾事之時,把擺佈前夫的手段重新放出來,要打發他上路,好嫁三樣俱全的丈夫。權老實見他日里憎嫌不過,只得竭力奉承,指望將功贖罪。誰想夜裡的功勞補不得日間的過失,爬下床來,就換了一副面孔,把一個如狼似虎的丈夫不消兩月,磨得骨瘦如柴,懨懨待斃。鄰舍見了個個不平,只是懼怕賽崑崙,不敢說得。

權老實見妻子一向安心貼意,忽然改變起來,知她必有緣故,就在鄰舍面前細問消息,說“我出門的時節,可曾有甚人在我家往來?”鄰舍起先只推不知,後來見他盤問不過,又憐他是個忠厚之人,將來要死於淫婦之手,得說道:“有便有一個人在你家走動,只是不可惹他,若惹他就有不測之禍。”權老實道:“是甚人?這等厲害?”鄰舍道:“就是天下馳名,人人俱怕,慣做神賊的賽崑崙。舊時在你門前經過,看見你娘子美貌,就走來問我們說'是哪一個的妻子',我們說是你的令正。他又說'這樣妻子嫁了那樣丈夫,平日夫妻之間和睦不和睦',我們又說是極相得的。後來見你出去賣貨,走來問道'權老實這番出去有幾日才得回來 ',我們只說你去賣絲,有十幾日才得回來。不想那一日起,你家夜夜像有人說話一般,若是別個,我們就好出來稽查,你曉得太歲頭上可是動得土的?不去惹他,尚且要來照顧,況得罪他有個不來攪擾的?又且律法沒有鄰舍捉姦之理,所以憑他自來自往,宿了十幾夜,直待你回來方才斷了這路。我說便對你說,只好放在肚裡,切不可洩漏出來,招災惹禍。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隱忍,不可說破。恐怕走漏消息,害你性命。”

權老實道:“原來如此。今既蒙吩咐,怎敢漏洩。但他終有日落在我手裡,待我拿住了他,殺頭的時候,求列位高鄰助我一臂之力。”鄰舍道:“這都是呆話,自古道'拿賊拿贓,拿姦拿雙”,他做了一世賊,不曾被人拿著贓,難道通了姦情就被你拿著雙不成?令正既被他姦,終有日被他領去,只保得不賠妝奩也就夠了。 ”權老實道:“怎見得如此? ”鄰舍道:“他平素的手段你難道不知?任你高牆厚壁,他也有本事進去,何況你這幾間小屋?終究被他鑽進去把人領去。人既被他領去,那屋中的財物豈保得不做妝奩?你不可不堤防。 ”權老實聽了大驚,就對鄰舍跪下求他畫策免禍。鄰舍憐他情急,個個代他算計。有的勸他休了妻子,斷絕禍根;有的教他帶了妻子搬遠處去。內中有一個老成的道:“這都不是主意。他令正雖有可出之條,卻不曾拿捉贓據。把甚題目休他?賽崑崙的路數沒有一處不熟,隨你搬在那裡去,他也會尋著。這都不是良策。依我愚見,只有將錯就錯之法,可以做得。你妻子既然無心靠你,留在家中也沒有用。不如賣些銀子用用。若賣與別人,令正決不肯去。就是塞崑崙知道,怪你斷他恩愛,也要來報仇。不如就賣與他。他既然愛你令正,或者肯出一二百兩也不可知。你拿了這宗銀子過來別討一個婦人理家,自然不至招災惹禍。又得了人又保得不破財,豈不兩便? ”權老實道:“此計甚好。只是我自己不好去說,須得別一個對他說話便好,不如列位中那一位肯替我周全否? ”鄰舍道:“若肯如此不妨與事,只是賣去之後,你不可生端,說我們通同奸賊,佔你妻子,這就使不得了。 ”權老實道:“若做得成,我身家性命都虧列位保全,怎敢做此負心之事? ”眾人聽了就大家酌擬一個會說話的,約次日去尋賽崑崙說話。

卻說未央生自與艷芳別後,害起相思病來,終日廢寢忘食。欲要賽崑崙去拐她出來,又恐她丈夫緝獲;欲領她遠去,又想起兩個特等婦人不曾弄得上手,捨不得丟了遠去。心內躊躇不決。後來看見艷芳的書寫得極激切,只得定了主意。就求賽崑崙拐她出來,情願領她到遠方去,使她丈夫緝訪不著。賽崑崙道:“若肯如此就好處了。但權老實是個窮漢,沒了老婆,那裡還討得起。凡人情倒了極處就有性命之憂,不可不替受害之人想個退步。除非帶百十兩銀子丟在他家,然後拐出人來,使他失了一個,還好再討一個,這等做來才不失我做英雄的本色。”未央生道:“此計雖好,只是小弟旅囊羞澀,設處不來。奈何?”賽崑崙道:“賢弟不消憂慮,我做了一生豪傑,若拼不得揮金,怎敢說此仗義的話!要銀子都在我身上,你可寫書回她,不拘時日,只要權老實不在家我就去拐她出來。”未央生大喜,就寫下書札,也不用文理深奧,只把幾句淺話回她,省得她費解。其書云:

艷娘芳卿賜覽:別得兩個月,竟像幾十年,終日寢食俱廢,履告崑崙求他力圖,他只恐尊意不決,所以不敢輕舉。因看來札,始知勾我之心堅如鐵石,今已力任不辭矣。紅拂之事甚險,切不可做。既有此人出力,只做紅綃可也。佳期難以預卜,典守離家之日,即是嫦娥出月之期。速賜好音,以便舉事。別話不宜,只此奉复。真名不具

賽崑崙拿了此書送與艷芳之後,就取一百二十兩銀子,預先封好,好待臨時帶去。過了兩日,忽見她鄰舍走來說:“權老實生意折本,日給不敷,不能養活妻子,要轉賣與人,我想你為人寬胸大度,有閒飯養人,又肯濟貧扶危,所以特來作合。求你積個陰德,一來超拔此婦出來,省得她餓死;二來使權老實得些聘金,好做生意糊口。極是兩便的事。 ”賽崑崙聽了暗想道,有這樣奇事?我正要去算計他,他就央人來賣與我。或者他曉得些風聲,知道我替人做事,料想出不得圈套,故此來上這條路也不可知。既然如此,我要暗買不如明買了。就問鄰舍道:“他既貧窮要賣妻子,不知他妻子肯去否?”鄰舍道:“她在家受苦,巴不得出門。有甚不肯去。”賽崑崙道:“他要多少財禮?”鄰舍道:“他要討二百兩,若不得,一百兩外多些,他也就肯了。”賽崑崙道:“既然如此,就是一百二十兩罷。”鄰舍見他允了,就去叫權老實親來交易。賽崑崙初意,要教未央生做受主。後來想道,我的名聲人人懼怕,不敢同我打官司。若叫他出名,後來就有官司口舌了。所以不提起未央生,只說自己要做意。權老實走到寫了婚書,打了手印,鄰舍押了花名,交與賽崑崙。賽崑崙取出那封銀子,恰好是這些數目,又別取十兩,送與鄰舍做媒錢。當日就傭轎子,把艷芳抬過來,也不使未央生知道。直待他尋下房屋,置了床帳傢伙,方才備辦花燭,把他兩個送入洞房。雖鮑叔之交情,虯髯之俠氣,不過如此。只可惜把題目錯認,所以算不得為豪傑也。



第十二回:補嗑頭方成好事因吃醋反結同心


未央生與艷芳做了夫妻,兩個不分晝夜盡興快樂。艷芳進門之後,經水來得一次就有了胎。未央生大喜,以為術士之言不驗,一般也會生育,這根取樂之具是落得改造的。到了四五個月,艷芳的腹漸漸大了,行房之時未免礙手礙腳,不能如意。艷芳就吩咐未央生,教他權且耽擱幾時,養精蓄銳,待生育之後好圖大舉,不要枉費了精神。從此以後,兩個就分房宿歇。

未央生獨睡在書房,不免靜極思動,又要做起分外事來。心下想到,我目中所見的婦人,只有那兩個不見姓名的是個絕色,與我新娶的這一個可以鼎足而立。怎奈不知下落,無處尋訪。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好在冊中遴選一個出來,暫救目前之急。就瞞著艷芳把書房門關了,取出冊子來細細翻閱。翻著一個名字叫做香雲。批他的批語雖不多幾句,比別個的略加厚些。這分明是第一等之第一名,比絕色的女子止爭一間也。

批雲:此婦色多殊美,態有馀研。輕不留痕,肢體堪擎掌上;嬌非作意,風神儼在畫中。因風嗅異香,似沽花氣;從旁聽妙語,不數鶯簧。殆色中之錚錚,閨中之嬌嬌者也。拔之高等,以冠群姿。

未央生看了批詞,追想她面貌。記得是個二十以外、三十以內的人,神致嫵媚,從前走過,覺得有一陣香氣,與熏在衣上、帶在身上的不同。既去之後,又在香案旁拾得一把詩扇,知道是她所遺。未央生想了數日要去踪跡他,因後來遇著特等的,就把她丟下。此時翻閱著了不覺死灰復燃,就把下面的小字細查,看她住在何處。原來與自己的住處同是一個巷名,心上大喜,忙走出去問人。那裡曉得作孽之事偏生湊巧,這個女子就是他的緊鄰。只有一牆之隔,書房間壁就是她的臥房。丈夫叫做“軒軒子”,是個才高行短的秀才,年紀有五十多歲。前妻已死,香雲是他的繼室。軒軒子在外處館,每一個月回來宿一兩次,其餘日子都在館中宿歇。

未央生訪問的實,心上暗暗喜道,這分明是前世的姻緣,神差鬼使送我住在這處同她作樂的了。忙回到家中,一邊想計策,一邊看形勢。書房外面的牆雖然不高,是有房子隔住的,跳不過去。書房裡面的牆是夾磚砌的,又有白灰粉在上面,一動就有痕跡,又不好鑿孔。存想了一會就要做爬樑上屋之事。仰起頭來細看,只見屋山頭上有三尺高五尺闊的一塊,是磚牆砌不到,用板壁鋪完的。心上喜道,既有這隙可乘,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只消把板壁撬去幾塊,那磚牆上面就可以跳得過了,有甚麼難做的事?就掇一張梯子斜靠在牆上,然後到書櫥裡取出一副傢伙,外面是個紙匣,紙匣裡面刀、斧、鋸、鑿樣樣都有,名字叫做“十件頭”。未央生自買回來一件也不曾用,只說是沒用的東西。那曉得天下無棄物,要偷婦人竟用著它。就帶了這副傢伙爬上梯去,把那板壁一看還喜得有縫可尋,就先用一把小銼將橫木之上銼去二分使橇板下來的時節沒有障礙。然後用小鑿投入縫中用力一橇,已下來一塊。一連橇下三塊,就伸頭過去一張。

看見一個婦人坐在馬桶上小解。解完之後未曾系褲,先蓋馬桶。那馬桶蓋落在地上,伸手去取,未免屈倒纖腰,把兩片美臀高高聳起,連那半截陰門也與未央生打個照面。未央生在背後看了,還不知可是本人。直等得撒上褲子,掉過臉來,仔細一認,正是當初賞鑑的人。未央生要叫她一聲,一來怕被人聽見;二來我在暗中,她不知我是何人,怎麼肯來招接?萬一發作起來,反為不便。須要設計引她上來張我,看見我面貌,不消我去仰扳她自然來俯就了。想了一會,忽然記起她當日遺下一把扇子,上面有三首唐詩,是她親筆寫的,我如今把板壁開在這邊,走下梯去尋出那扇子,把上面的詩高聲朗誦,她聽了自然會意,比上來張我。然後用巧話挑撥她,自然一勾便上了。

算計已定,就下去開了箱子,搜尋那把詩扇。他在廟上作寓之時,燒香婦女所遺之物甚多,不止捕把扇子。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又怕與別的東西混在一處,一時要尋難以尋起,又別作一箱,蓋上寫四個大字,取國風上一句,是“美人之貽”四字。此時開了箱子把那些哀豔之物細細揀閱。閱到一把扇子就是她的,展開一看,上面寫三首絕句,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名為清平調,是唐玄宗與貴妃賞牡丹召他進宮做的。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先把衣冠換得齊齊整整,然後打掃喉嚨,竟像崑腔戲子唱慢調的一般,逐字逐句哦出韻來,等她好仔細聽,詩云: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欄露花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右其一)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右其二)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沈香亭北倚欄杆。 (其三)

念過一遍不見響動,就把落款年月與寫字之人的姓名當做曲子裡面的介白一般,也念出來。要使她聽得明白,又念了幾遍。只見板壁上忽然響了一聲人,像咳嗽又像嘆氣。未央生知道她上來了,就對著扇子埋怨道:“為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如今扇子在這邊,人在哪裡?若還尋得著,不如送還她,留在這裡做甚麼!”說了這話,只見板壁上有人應道:“扇子的主人現在這裡,丟上來還我!”未央生抬頭看見,故意吃一驚道:“原來絕世佳人就在咫尺,枉害了一向相思。這等說死不成了。”就把十步梯子並作五步跨上去,一見了面就摟住親嘴。香雲問道:“你一向在哪裡?再不能見面,如今為甚麼走到這里人家,念起我扇上的詩來?”未央生道:“這就是我的寓所。我就是你的緊鄰。”香雲道:“既住在這裡,為何一向不曾見你?”未央生道:“我是新搬來的。”香雲道:“你為甚麼搬到這裡來?”未央生要買她的歡心,就隨機應變,想出話來道:“我搬來的意思都是為你。因前日在張仙廟看見尊容,心下十分想念,見你臨別之時十分顧眄,又留下扇子贈我,所以丟你不下,謀到這裡來住,好與你相處的。”

香雲聽了微笑一笑,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輕輕打一下,道:“你原來這樣有情,我錯怪了你。你家裡還有甚麼人?”未央生道:“只有一個小妾,是朋友贈我的,其餘的賤眷都在故鄉,不曾帶來。”香雲道:“你未搬來之先,如何不到我門前走走?使我終日想你。”未央生道:“我起初問你不著,不知住在哪裡。後來訪知下落就搬過來就你了。”香雲道:“是幾時搬來的?”未央生道:“不上半年,只好四五個月了。”香雲一聽這一句,登時變臉就問道:“既然來了這些日子,為甚麼往常不理我?”未央生見她詞色不好,知道露了馬腳。又把巧話支吾道:“一向只說尊夫在家,恐怕輕舉妄動,貽害於你,所以只當不知道。直到今日,方曉得尊夫在館,家裡沒有別人,才敢露些聲色。不過謹慎的意思。難道敢忘記了你不成?”香雲聽了冷笑一聲,又問道:“我的扇子可還在麼?”未央生道:“緊緊藏在身邊,不敢遺失。”香雲道: “你拿來我看。”未央生聽了就下去取來,把一把汗巾子裹住,雙手遞過去。不想香雲接到了手兩三把扯得粉碎,往自己房裡一丟,遂將汗巾子擲還他道:“這樣薄情的人虧得不曾與你有染。從今以後兩下閉交。下去吧。 ”就忿忿走下梯子,眼淚汪汪的哭起來。

未央生不知她為著何事,要爬下去問個明白,又怕被人撞見,只得立在上面看了她哭。正在難處之際,忽然書房門外芭蕉弄聲,竟像有人走動。未央生怕是艷芳,只得上了板壁,走下梯來。心上猜疑道,這是甚麼原故?又不曾有話衝撞她,為甚麼使起性來?察她口氣不過怪我親近遲了,耽擱半年工夫,不曾與她作樂,要逼我去請罪的意思。但日間不好過去,待到晚上鑽過去問個明白。無論她怪得有理沒理,總是陪她個不是就完了賬。

主意定了,挨到黃昏時候,打發艷芳睡了,來到書房。把門窗緊閉,遂爬上梯去。將日間橇動的板壁盡數除下,心上想道,她那邊沒有東西拔腳,二丈高的高牆如何跳得下去?欲要叫她一聲,她既說了硬話,怎麼肯來接引?誰想香雲口嘴雖硬,心腸還軟。臨睡之時,原開一面之網在那邊招納她。未央生爬到牆上伸手過去一摸,只見日間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依舊放在那邊,若有所待。未央生大喜,就踏著梯子悄悄爬下去。只見黑洞洞不辨東西,又悄悄摸到床前,見她不響不動,只道是睡著了。就伸手去揭她被,要把身子鑽進去。

那裡曉得香雲此時也不曾睡著,未央生過來的時節她明明聽見,只因要省些客氣,所以朝里睡了,只當不知。及至他伸手來揭被,這番客氣就省不得了。只得轉身來,假裝夢中驚醒的模樣,叫道:“你是哪一個?黑地裡爬到我床上來!”未央生靠著耳朵低低說道:“不是別人,就是日間與你說話的人。知道自家不是,特過來請罪。”一面說一面鑽進被窩。香雲緊緊裹住,不放他進去。發作道:“這樣寡情的人,那個要你請罪?”未央生道:“我費盡心機謀到這邊來親近你,也不叫做寡情了。香雲道:“你那雙眼睛好不識貨!怕沒有標致的同她作樂,希罕我這等醜陋東西? ”未央生道:“我家裡一妾是朋友贈我的,我不得不受。娘子怎麼吃起醋來? ”香雲道:“你同自家妻妾作樂是該當的。我怎麼好吃醋?只是與我一樣的人,你不該先去纏她,把我丟在九霄雲外。若住在遠處也罷了,只隔得一壁,叫也不叫一聲,竟像不相識的一般。這樣寡情的人還要人理? ”

未央生道:“娘子這話是從哪裡說起?我除了一妾之外,並不曾相處一個婦人。娘子為何謗起我來了?”香雲道:“我且問你,某日某時張仙廟裡,有三個標致婦人進去燒香,有人跪在門外磕頭,可就是你麼?”未央生道:“那日果有三個婦人在廟燒香。彼時我也去求神,見有一陣在內,恐怕混雜不雅,所以不好進去。就跪在門外磕頭。我是拜張仙,難道拜那三個婦人不成?”香雲笑道:“何如自己招出來了。既然磕頭是你,還有甚麼辨得?你前日躲在張仙背後偷看婦人,見有少年女子竟不怕混雜不雅,直走出來調戲他。豈有婦人在裡面反怕混雜不雅,跪在門外磕頭之理?這樣混話騙三歲孩子也不信,反要來騙我。”

未央生聽了,知道掩飾不過,只得吐露真情,好套出那三個婦人的下落。就對他笑一笑道:“不瞞娘子說,我那日磕頭一半為神,一半為婦人。但不知娘子坐在家裡怎麼曉得這事?是哪個對你說的?”香雲道:“我自有千里眼、順風耳,何須要人說得?”未央生道:“娘子既曉得這事,必曉得那三個婦人住在哪裡,叫甚麼名字,丈夫叫甚麼名字,索性求娘子說個明白。”香雲道:“你同她相處半年怕不曉得,反來問我?”未央生道:“這話從哪裡說起。我從一見之後就不曾再見。怎說與她相處半年?這冤情叫我哪裡去申訴!”香雲道:“你既然不曾與她相處,為甚麼半年之中不見我一面?分明是她們叫你不要理我。我難道不曉得?”未央生道:“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響,娘子若不信,待我對天發誓:我若與三個婦人有一毫於染,天雷立即打死!”

香雲見他發的誓願,疑心也釋了一半。就說道:“既是這等,你的罪過還可原。”未央生道:“如今我說明了,請娘子揭開被窩,放我進來睡罷。 ”香雲道:“我的面貌不如那三個婦人生得標致,你還是去尋標致的睡,不要來纏我。”未央生道:“娘子又太謙了,怎見得你的面貌不如那三個?”香雲道:“你的眼力自然不差,畢竟是她標致你不肯跪下磕頭。”未央生道:“那磕頭的事不過是興之所至,偶然做出來。何曾有甚麼成見。據娘子這等說,是怪我磕她的頭,不曾磕你的頭,所以這等牢騷不平。我如今加上利錢多磕些頭,補還前日的欠賬就是了。”說完,遂跪在床前一連磕了幾十個響頭,把床都振動。香雲才伸手下來扶他上床。未央生脫了衣服,鑽進被窩。那陽物就與陰戶湊著,竟像輕車熟路走過幾次的一般。想來是初交之際,彼此情濃,又被客氣的話耽擱了一會,到此時所以我要湊他、他要湊我,兩件來而自然傾蓋如故。未央生湊著之後,就把陽物直抵牝中,是要藉些痛意,好煞陰中之癢。香雲欲圖快活,所以耐著艱難,任他抵塞。未央生見她承受得起,就放出本事,同她對壘。起先幾十提,裡面倒還滑溜。到半百之後,漸漸有些濡滯起來。

香雲抵擋不住,就問道:“我往常與自家男人幹事,都是先難後易。為甚麼今日不同,反先易後難起來?”未央生道:“我的陽物與人不同,有兩樁異樣。第一樁是先小後大,起初像一塊乾糧,一入牝就漸漸大起來,竟像是浸得脹一般。第二樁是先冷後熱,就像塊火石,擦磨幾下漸漸熱起來,就像有火星要爆出的一般。只因有這兩樁好處,所以不敢埋沒,要來親近娘子,求你賞鑑的意思。”香雲道:“不信你身上有這樣寶貝,只怕是哄人的話。就作是真的,怎麼這等艱難起來?”未央生道:“如今牝內乾燥不過,所以艱難。少刻有些淫水浸潤,自然不像這等了。”香雲道:“這等,待我敖住了疼,任你狠弄一陣,弄些淫水出來,省得里面乾澀。”

未央生聽了,就把雙腳架在肩上,緊緊抽送。不上幾十下,那陰戶也滑起來,陽物也熱起來。滑則不覺其疼,熱則愈見其樂。香雲道:“真個你方才的話不是哄我,我如今快活了。”未央生就乘勢愈加狠弄,一邊使她歡心,一邊套她的口氣道:“心肝,我這話不哄你,可見別樣的話也不是哄你。你可把那三個婦人的話對我說說何妨?”香雲道:“只要你真心待我,我自然會對你說。何你這等忙?”未央生道:“也說得是。”就把她的舌頭緊緊含在口裡,再不說話,一味啞幹,足足抽了一二更天。只見香雲手足冰冷,一連丟了三次,就說道:“心肝,我的精神單薄,再經不得掏擄了。摟著我睡罷。”

未央生聽了,爬下身來摟住同睡。睡的時節覺得一陣異香,與那日初會時聞見的一樣。就問道:“你平日熏衣服的是甚麼香?這等可愛。”香雲道:“我平日並不熏香,你在哪裡聞得?”未央生道:“那日相見的時節,你在我面前走過,就有一陣香氣。今日睡在床上,也是如此。你平日若不熏香,這一種氣味是那裡來的? ”香雲道:“這是我皮肉裡面透出來氣味。”未央生道:“不信皮肉裡面有這樣好氣味,若是這等你皮肉也是一件寶貝了。”香雲道:“我生平也沒有別長,只有這一件與別個婦人不同。當初父母生我時,臨盆之際有一朵紅雲飛進房來,覺得有一陣香氣。及至生我下來,雲便散了。這種香氣再不散,常常在我身上聞出來,所以取名叫做'香雲'。若坐了不動,還不十分覺察,但是勞碌之後,有些汗出,這種氣味就從毛孔裡透出來,不但別人聞得出連自家也聞得出。我有這件好處也不敢埋沒,前日廟中與你相逼見,你生得標致,故把扇子贈你,又把這種氣味與你賞鑑,要你尋到我家來。誰想你不來,直到今日方了得心願。”

未央生聽了就把她渾身上下仔細聞,沒有一個毛孔不有香氣。方才曉得絕世佳人不是相得出來的。就把她緊緊抱住,一連叫了幾十個心肝。香雲道:“我身上的香氣你都聞到了,還有一種香氣更比身上的不同。索性與你賞鑑。”未央生道:“在哪一處?”香雲把一隻手捏著未央生的指頭,朝陰戶裡麵點一點,道:“此中的氣味更自不同。你若不嫌褻瀆,也去聞一聞看。”未央生縮下身子,去把鼻孔對著陰門嗅了幾嗅,就爬上來道:“真寶貝,真寶貝!我如今沒得說,竟死在爾身上罷。”說了這話,又把身子縮下去,扒開那件寶貝,就用舌頭舔將它起來。香雲道:“這怎麼使得!還不快些上來。”一面說一面去扯他。越扯得急,未央生越舔得慌,把一根三寸長的舌頭竟作了乾事的陽物,在裡面一抽一送,一來一往,與交媾無異,一見有淫水流出來,就吸在口裡,吞下肚去。直舔得她丟了,連陰精都吃下去,方才爬上肚來。香雲緊緊抱住道:“我的心肝,你怎麼這等愛我!我如今沒得說,也死在你身上罷了。”

未央生道:“照我看來,你這樣佳人如今世上沒有第二個了。你既有這件寶貝,你的丈夫為甚麼不回來受用,終日睡在外邊,使你孤眠獨宿? ”香雲道:“他心上也要受用,只是力量不濟,所以藉處館的名色在外面躲避差徭。”未央生道:“我聞他還是中年的人,怎麼就這等不濟?”香雲道:“他少年時也是個風流子弟,極喜偷良家女子,日夜淫樂。減喪太過,到中年就沒用了。”未央生道:“他少年時的力量比我如何?”香雲道:“做事的伎倆雖然差不多,那有你這兩樁好處。”未央生道:“我這件東西與你這件東西皆是世上沒有的。如今兩件寶貝湊在一處,切不可使它們分開。從今以後,夜夜要過來同你睡了。”

香雲道:“你是有家小的人,怎能夜夜過來?只不要像前日的寡情也就夠了。”未央生道:“不知是哪個多嘴的人到你面前來學舌,使我抱了不白之冤,到這時候還說我寡情。我若知道那個學舌的人,定要與他狠做一出。”香雲道:“我老實對你說,學舌的人不是別個,就是那三位佳人。”未央生道:“這又奇了。這話若是別人說的也該沒趣,難道自己不怕靦腆,竟告訴起人家來。”香雲道:“不瞞你說,我與三位佳人是姻門之親。兩個年紀小的,我叫他妹子;一個年紀大的,我叫他姑娘。兩個妹子更與我心投意合,竟像同胞的一般。我有心事對她們講,她們有隱情也對我說。我那日燒香回來,見了兩個,就把你生的標致,偷看我,我也愛你,丟下扇子的話告訴她們。她們兩個道,既然他愛你你愛他,少不得有個尋來的日子,看你怎麼樣打發他?我心上也料你要尋來,立在門前等了十來日,再不見一毫踪影。後來她兩個燒香回來,遇見我就問我道,你那日看見的人是怎麼面貌,怎樣打扮?我就把你面孔衣服對她們說。她兩個道,這等說,你心上的人我今日也見過了。又問我,他既然愛你,那一日可曾對你磕頭否?我說,他愛我只好在心上,那有在眾人面前磕頭之理?她們見我說這話,就不作聲,只是笑,像個得意之貌。我疑心起來,再三盤問,她們方才把你磕頭的事細細告我。一面笑一面說,果然有個驕人之貌。我一連沒趣了幾日,心上想道,我與他一般是初見之人,你為甚麼見我就避嫌疑,諾也不唱一個?見他就瘋顛起來,一些嫌疑不避壁,竟磕起頭來?可見我的面貌不如她們,你就要尋也去尋她們,必不來尋我。往常我與她們是極好的姊妹,為這件事竟有些恨她們起來。所以今日於你相會,見說來了半年,直到如今方才理我,焉得不疑?後見你發誓起來,方才知道沒有此事。這些戲文都是你磕頭磕出來的,請問你該做不該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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